灯火通明的等着你

                文/宋红莲

铺路用的沥青油渣，对时效性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妥善保温至关重要。时间稍长，油渣就会冷却，这会大幅增加铺路机的功耗；时间太短，又会过于滚烫，导致铺路现场烟雾弥漫，还极易烫伤工人的脚。从搅拌站运送到施工现场，最佳时长得精准控制在两小时以内。

为此，搅拌站特意划出一片极为宽敞的场地，专门用来停放运输油渣的装卸车。平日里，这儿总是满满当当，一眼望去，尽是车的海洋。

搅拌站生产油渣有着精确的时间规划，每天早上八点就开始有条不紊地准备，两小时后才开始放油渣出站，并且严格定时定量。要是有单位需要油渣，必须提前数日预订。到了规定时间，就必须全部拖走，绝无延时等待的可能。要是超过时间点还没来，那造成的损失可就大了。所以，司机们生怕误事，都宁愿早早赶来这里候着。

停车场里的装卸车，不管是个头、车型还是品牌，都十分相似，就连颜色也只有朱红和蓝色两种。它们整齐排列在一起，就像孪生兄弟，实在难以分辨。司机们除了记住车辆停放的方位，就只能靠遥控钥匙来识别。还有个更省事的办法，就是跟车。要是车队同行，只要跟着别人上车就行，完全不用操心，肯定不会出错。

然而，这次拖运油渣的过程中，朱近防却意外掉了队，这可把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起初，他跟着车队一起把车停在了停车场，随后大家一同前往搅拌站的食堂吃午饭，打算下午一点准时把油渣运往工地。这次要去的工地远在百公里之外的大山深处，容不得半点差池。

谁能想到，他偶然遇到了昔日同在一个车队共事的老同事，对方热情地拉着他一起上街下馆子，说是要帮他解解闷。

最近，朱近防的心情糟糕透顶。原来，他刚离婚不久的前妻不幸染上甲流，最终竟撒手人寰。前妻年轻时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初恋，她对初恋男友用情至深。可那初恋男友却毫不珍惜，决然离她而去。前妻伤心欲绝，甚至一度产生轻生的念头，整日在江滩上徘徊不定。正是朱近防察觉到她神情异样，暗中留意观察。就在她一步步涉水走向江心之时，朱近防眼疾手快，及时挺身而出，将她救了下来。此后，两人相识相知，渐生情愫，最终步入婚姻殿堂。原本，他们平静地生活了七八年，还育有一儿一女。然而，前妻的初恋男友在外做生意失败，回到了这座城市。前妻竟又毫不犹豫地回到初恋身边，狠心抛弃了朱近防和两个孩子。

朱近防心胸宽广，选择放前妻离去，怎料最终竟发生如此变故。在前妻的告别仪式上，朱近防前去，只是默默地上了一炷香便转身离开，什么话也没说。他唯有在心底感叹：人生真是变幻莫测啊。

朱近防和老同事吃完饭返回时，却发现车队早已不见踪影，停车场再次密密麻麻地停满了车辆。

车队装油渣的方式是装满一辆便开走一辆，不会集体等候一同出发。朱近防赶忙掏出手机联系车队长，可听筒里传来的却是电脑冰冷的提示音：“对不起，您拨的电话无法接通。”他又拨打同事们的电话，结果如出一辙。看来，车队已然全部进入大山，那里没有手机信号覆盖。

朱近防无奈之下，只好掏出遥控钥匙按了按，期望能听到自己装卸车发出的声响，从而找到车辆。然而，同时发出声响的装卸车竟有好几辆，仿佛东南西北各个方向都有。装卸车本就是较为粗糙的设备，遥控钥匙信号窜位的情况屡见不鲜，就如同有些防盗门的钥匙偶尔也能相互打开一般。

朱近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找到自己的车。他小心翼翼地将车开出停车场，驶向装料的上料车间。

上料车间内，机器轰鸣声震耳欲聋，几座巨大的塔架高耸入云。在巨塔下方，一辆辆装卸车排着长长的队伍，缓缓驶向巨塔下方，等待着下料口吐出黑色的油渣。

朱近防好不容易挤入车龙，跟在前面的车缓缓前行。

这时，后面的司机走下车，对朱近防说道：“师傅，你好像不是我们车队的吧？”

朱近防赶忙解释：“我是前面一个车队的，刚刚有点事耽搁了，实在不好意思！”

那司机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还有在这里插队的呢？”

所幸，负责下料的师傅查看了朱近防递上的出货单后，没再多说什么，为他放了一车油渣。

出了搅拌站，朱近防深知自己耽误了不少时间，只能稍稍加大油门赶路。但装卸车毕竟体型庞大，装载量又多，行驶速度终究快不起来。

朱近防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些。进山时，天色已然漆黑一片。尽管他打开了大灯，可速度还是比白天光线良好时慢了许多。

大山里的道路蜿蜒曲折，崎岖难行，朱近防必须全神贯注，紧紧盯着前方，神经高度紧绷。

朱近防掉了队，错过白天赶路的最佳时机，这使得他跑完这段路程，比平常多用了将近一半的时间。

同事们都为他担心不已，整个铺路施工队空转着机器，一直在等他。

当朱近防终于看到施工现场灯火通明的那一刻，他的心中涌起一阵如潮般的激动。

当同事们看到朱近防的车后，都放下心来，都默契地各就各位，开启机器，准备干活。

朱近防很熟练地将车开上工作线，从后视镜里看着指挥人员的手势，慢慢倒车。

朱近防的车很精准地倒进铺路机伸展开双臂的怀抱里，只听得哐当一声响，装卸车和铺路机的卡扣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

铺路机是一个庞然大物，是一头钢铁巨兽，那么大一辆装卸车，在它面前也只是像一叶小舟。

接下来，朱近防熄灭了引擎，只需轻松地把握住方向盘，铺路机在后面慢慢地推着他往前行走。

（这篇小说主要运用情节推动与人物遭遇交织的艺术表现手段，以朱近防运油渣掉队的经历为情节主线，穿插其感情变故。揭示了人生充满意外与无常的主题，展现普通人在生活波折中艰难前行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