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放的九月菊（十二）
文/尚金恒
第十二章
人生在世，太闲则杂念横生，太忙则真性不见。故士君子不可不抱身心之忧，亦不可不耽风月之趣。
——洪自诚
这几天对陈刚来说，似乎该办的事都办妥了，单等火车票拿到手，二十号就可动身去西安。
人在忙忙碌碌中觉得时间长，一下子无事可做，倒反显得无所适从了。这几天干啥呢？陈刚自己问自己，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他只好打开有关资料，想提前了解一下，肾移植前应做哪些准备工作，到时自己心中有个底，不至于盲目行事。那份资料中说：肾移植前应做如下准备：
1身体条件：患者在术前尽量保持机体处于一种相对稳定的状态，不应伴随其他疾病，如呼吸道感染、肝炎、外伤等。透析病员应在透析中彻底纠正水、电解质紊乱，尽可能提高血色素水平。如有心功能不全，应尽早治疗和纠正。应在充分透析的同时改善和提高受者的体能，以适应手术后机体内的各种变化，承受手术打击，耐受各种并发症造成的消耗。
2透析时限：肾移植术前透析多长时间为宜？就目前统计资料看，透析时限与移植是否成功和移植肾存活时间无必然联系。但充分的透析，纠正人体内水、电解质失衡，彻底清除毒素蓄积造成的机体损害，恢复重要器官的正常功能，提高体能，改善一般状态，这些均可促进术后的恢复。增加对各种并发症的承受能力，缩短术后治疗的时间。
为此，术前进行适当的透析是必要的。一般初次移植前透析以3-6个月为宜，再次移植者，应在切除移植肾（必要时）后透析至少3个月以上，尤其切肾前有明显的排斥表现时，更应延长两次手术的间隔时间。
3心理准备：受者在接受肾移植手术前，应做好随时准备接受手术的心理准备。首先要了解手术的大致内容和术后可能发生的各种并发症，同时应了解并非所有受者都能一次成功。还应了解肾移植后并非一劳永逸，移植肾随时间延长有可能发生排斥反应，而导致移植肾丧失功能。
其次，应知道术后还有许多潜在的发生并发症的危险，而这些都可能导致肾功能的丧失甚至威胁生命，因而应与医护人员积极配合，服从治疗，定期随诊。同时病员的家属也应了解这些情况，协助作好病员的思想和心理上的准备。
看到这些科学性提示性的东西，陈刚心中有点后怕。这个病比任何癌症都可怕，花上无数的钱，万一排斥，移植肾失去功能可怎么办？这不人财两空了吗？作为一般家庭来说，换一次肾都已倾家荡产，尽其所能了，你还有什么能力进行第二次移植呢？即使经济上能支撑，怕患者也不会再同意做了。看来这纯属碰运气了，是没有十足把握的一次冒险。听说电影演员傅彪连换三次肝，照样排斥而死亡。人家多有钱啊，仅靠名人效应，随便那个大集团支持十几万都没问题，我们小小老百姓，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怎能去相比呢？几十万钱转眼打了水漂，这不叫人崩溃还能正常吗？怕跳黄河的心都有了。真用得着“文革”时期的一句沉重语来反讽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可……可……你不这样做又能另走什么路呢？这里除了钱为难你，还有良知，人性、道德、社会舆论在制约你，除了走这条路是别无他法的。罢——罢——罢，不想那么多了，走到哪算那吧。尽其所心，尽其所能与自无愧。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苍桑。
资料又讲：如何选择最佳手术时机？许多等待肾移植的患者都急于早做手术，这种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肾移植的选择是有科学性的，并不是越早越好。
首先，是一种免疫异常的疾病，通常在肾炎患者血液中存在抗体或免疫复合物，肾脏损害还在进行中，此时做肾移植，恐怕新的肾脏会患同样的疾病。为了减少移植肾病复发，对这种肾炎，一般要透析3-6个月，希望在这段时间里血液循环中的抗体和免疫复合物消失，使移植肾保持长久的健康。其次，是慢性肾小球炎发展至尿毒症期（未行透析时），此时毒素潴留较多，并有酸中毒内环境紊乱，严重危害体内各个系统器官的正常功能。
因此，有医疗条件的患者，应力争早日透析治疗，替代部分肾脏功能，以减少尿毒症所致其他系统的并发症，从而提高换肾后的远期治疗效果。
再如尿毒症症状严重伴有高血压、高血脂、严重贫血等情况，亦主张先透析一段时间，尽快改善营养、提高体质、控制高血压和高血脂、矫正贫血，因为全身状况良好，是肾移植成功的保障。肾移植的最佳时机，是依个人的体质、尿毒症的病情、各器官功能的健康状况和透析时间而定。所以，不能一概而论，要依靠肾移植医生做出决定。
陈刚看到此处心想：我们妻子就处于最佳时机，从去年的年底透析，到现在正好六个月过一点，病人的其他方面也比较正常，没出现过异常情况，按说时机最佳。恰好，现在有了肾源，看来上苍有眼，天不灭我，给我陈刚一条活路哩。
资料最后讲：肾移植前要切除病肾吗？一般认为肾移植前无需切除病肾，因为保留病肾有一定的益处。如病肾中残存的肾功能单位尚可使肾脏每日排出一定量的尿液，这样就可以放宽一些液体入量；同时病肾也保留了一部分分泌功能。但出现如下情况时，应将双侧或单侧病肾切除。
1顽固性尿路感染及慢性肾实质感染。
2多发性或铸型结石伴顽固性感染。
3顽固性疼痛。
4持续性血尿。
5重度蛋白尿。
6巨大肾压迫下腔静脉。
7药物难以控制的顽固性高血压。
8多囊肾伴有疼痛，反复感染及出血者。
9对于获得性肾囊肿认为有导致肾癌可能者。
看完这些资料，陈刚心中基本有了底，自己给自己宽了无数次心，手术会成功的。手术会成功的。我现在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
转眼到了十九号，二十号的车票也拿到了手。该准备的都准备就绪。陪员的确定，小舅子自动提出要去，陈刚只好同意了。因从化肥厂下岗，已一年有余，无事可干，也不找事干，就靠一个门面出租维持生活。白天睡觉，晚上和一群哥儿们“炸金花”捞几个小钱抽烟喝酒，跳舞玩耍。听说陪员能报销差旅费，每天有补助就主动提出，要陪姐姐去看病，尽小弟一份心意。
电话铃在此时突然响了。时间中午十二点半。
陈刚放下刚刚端起的饭碗，急急拿起听筒，只听对方问：喂，你是陈刚先生吗？
陈刚急答：就是。您是哪位？
对方说：我是兰医二院的岳大夫。
陈刚头嗡地一晕，转而急问，岳大夫你好，你好！此刻陈刚有点紧张，拿听筒的手在微微颤抖。
对方说：肾源已找好，你们后天过来，我带你们一块去长沙手术，费用跟在兰州差不多。
陈刚一听急了：这……这……这……陈刚无法向岳博士回答了。怎么要到长沙去，路途遥远，花费超大。
对方问：有困难吗？
陈刚急中生智，对岳大夫说：岳大夫，你看，去长沙路途太远，我们家人商量一下再给你回答行吗？
对方说：可以，尽量快点，我们要提前几天过去，做手术前的准备工作，病人还要进行全面检查。
陈刚连说：好好好，岳大夫再见。
放下电话，陈刚是又气又急，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这多少个日日夜夜，盼啊等啊，等啊盼呀，你岳博士的电话就像冻僵了的蛇，一次信子都吐不出来。我们联系好明天就要起程去西安，你的电话偏偏这时也来了。这不是存心作乱吗？这叫我们怎么办？这可叫我怎么办？唉！看来老天无眼，不相助我也。
陈刚走进玉珍卧室控制住情绪，无奈地说：玉珍怎么办？
玉珍急问：什么事把你难住了？
陈刚说：岳博士来电，让我们去长沙进行手术，他亲自带我们过去。
这……这……这……我们军医大已联系好，这可咋办？这可怎办？玉珍也有点着急。拖着病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陈刚说：长沙路途遥远，天气又热，三四个人去那，吃住开支又大，这可咋办？
玉珍说：可是兰医型都配好了。不去能行吗？
陈刚说：就是，这把人难下了，这可不好选择了。
此刻，玉珍突然主意正了，她轻轻说：老陈，晚上请你同学和我们单位的主任来商量一下，听听大家的意见，权衡利弊，再决定走哪里，关键时刻，你我心中不能乱了方寸。
陈刚说：好吧。陈刚请的几位老同学晚上来了。农办主任邱璋来了，屠大夫来了，岳母老太和小舅子也来了。屋里挤满了人。大家抽烟的抽烟，喝茶的喝茶，吃水果的吃水果，气氛倒显得不忧伤也不冷清。大家东拉西扯了一阵，有位同学还说了一个黄段子：有位小学语文教师，给一年级孩子们教识字，在黑板上写了“白求恩”三个字，然后逐渐标上拼音字母，便领同学们读：bai（白）、qiu（求）、en（恩），连续数遍，孩子们已读得滚瓜烂熟了。第二天，突然校长不知为啥，心血来潮要来听课，并要求同学们学用结合，活学活用，不能从小就培养读死书的书呆子，老师拿了一张拼音挂图挂在黑板右边，在中间仍写了“白求恩”三个字，标上拼音。校长来听课，老师不免有点紧张，便一转身指着挂图问：同学们，今天教室里多了一样什么东西？
谁知孩子们齐声答：多了一个校长。
老师一听孩子们的回答更是紧张，这些傻孩子，傻孩子呀！怎么不按我的思路回答问题呢？便生气地大声反问：校长是个东西吗？意在以反问教训学生，要有针对性的回答问题，不能乱说。
谁知一年级六七岁的孩子，没看出也没听出老师的不高兴，便跟着老师提高声音大声齐喊：校长不是个东西！哗！大家都笑了，玉珍也听得笑出了眼泪，边笑边说：你们就这样损人家老师，我们的老陈可生气了，他站了十几年的讲台呢。
陈刚笑说：我不生气，这是小学老师，我当年可是高中老师，教的是物质不灭定律，分子、原子、离子，无机，有机，碳水化合物。研究的是微观离子。
讲黄段子的同学又说：老师无奈，看来这些蒙童没开启好。只好说：同学们，昨天我们学了“白求恩”三个字，今天我们要学用结合，活学活用，如“白”字，除了认作白救恩的白，还可读成洁白的白，白花的白，白鸽的白，听懂了没有？
孩子们齐声答：听——懂——了。
老师讲：好，现在我们来读。白——洁白的白。
求……求……求，小朋友连续三次，不知“求”除读成“白求恩”的“求”，还能读成什么与“求”有关的连词，毕竟刚走出幼儿园的孩子，还没有遣词造句的能力。
老师便亲切地启发孩子，从而来体现他的启发式教学，在校长面前展示展示，在同行面前也趁机张扬一下。老师微微一笑说：同学们，你们可想像一些英雄人物，他们一生都在追求什么？沉默片刻，孩子们突然齐刷刷地喊：求——求——，雷锋的（×）。
老师一听，天，怎么又走偏道了，立马急摇头说：不对，不对，再想想，再想想。
刚沉默片刻，孩子们又齐刷刷喊：求——求——求，黄继光的（×）。
老师此刻紧张地满头大汗，又摇头又摆手连连否定，不对。不对。再想想，再想想。
此时孩子们既不敢大胆想象，也不敢勇敢回答了。又是一片沉默后，孩子们才迟迟疑疑地喊：求——求——求，董存瑞的（×）。
老师一听，头一晕，连说不对，不对。心想，完了，这些不懂事的孩子，怎么如此的不懂事？便又启发：同学们再好好想想，想远一点，想宽一点嘛。
此时，小家伙们开始了短暂的交头接耳，又进行了一番切切私语，心想不是男英雄，肯定是女英雄。一个个喜挂眉稍，心中有了答案。人人小头摇得欢快，他们总算发现了宝葫芦的秘密。哗一声，齐刷刷坐端，挺胸抬头，一双双小手背在后面，整齐而声音宏亮地喊：求——求——求，刘胡兰的（×）。
此答案一出，教室里一片寂静，孩子单等老师的表扬。
只听噗嗤一声，坐在后面的校长忍不住笑出了声。孩子们不解地回头去看校长，一位小胖子大声而不满地说：后面的这个坏东西，老师都没下课，你就敢大声笑出声来，我妈妈是局长我去告你。
段子讲得大家又笑又抹眼泪。都说讲段子的这家伙，真是个活宝。说笑完，言归正转，大家都说玉珍气色好，精神状态也好。
陈刚趁此将去西安和中午接的电话，给大家一五一十地讲了，让大家给拿个主意，自己现不知如何是好了。众人们一时无言，沉默思考了片刻，就纷纷议论开了。众说纷纭，各说不一。
老单说：我的意思，在兰州型已配了。就还是跟人家岳博士去长沙做手术吧。可能要多花点钱，但那肾估计就地采取，不需几个小时的冷冻，那样成活率会更高。
老张说：争求一下岳博士的意见，看人家怎么说，毕竟人家是专家。
老王说：当然，军医大全国有名，估计技术上没问题，可是，去什么都得重新化验检查，包括配型，他们不会认兰医二院的配型的。
小舅子说：我的意见，就跟岳博士去长沙换吧，人家博士，有把握。钱嘛，在命跟前它算个什么东西，只要救下命，还怕挣不上钱。万一不行，姐夫把现在这套房卖了，救人总归是要紧的。这就是我的意见。
小舅子主张去长沙有他的用意，可分为两层意思表述。其一：去长沙肯定要大量花钱，这样你姐夫筹不上钱，只好卖房，我提出给我“挑担”小姨子买，你能要高价吗？这富民小区住的都是市、县各部门的当官的，物业搞的极好，就保安都是有武警阅历的才能担当。每年暖气费交的也低，社会上称衙门小区。这个小区进出的人，走路的样子跟其他小区都不一样。所以这个小区的房，只要买房的人，没一个不想的，除非精神上有毛病。
其二：听说，走长沙，要经过好几个省份，顺便还可抽时间转游一下。待在原先的烂化肥厂，整天开关阀门，闻臭哄哄的氨气味，什么地方都没去过，什么世面也没经过。只是有一年跟人去买压缩机，晕头转向去过一次兰州，还让人骗去了二百五十元钱，让老婆骂了个狗血喷头。这个机会怎能放过？姐姐的病也治了，我也旅游了，钱姐夫他能不掏吗？老奶奶，你也说一下你的意见。有位同学提议，让老太也表个态。
只见老太太很不自然地移动了一下身子，看看这，望望那，仿佛关在笼子里的兔。半天了不知可否地说：你们大家说咋办就咋办，我一个农村老婆子能知道个啥，只要把我姑娘的命保下就行。说完便抹起了眼泪。
邱璋主任说：听了大家的意见，我认为各有可取之处，但权衡利弊，择其一行。我认为还是去军医大为好。军医大全国有名，医术绝对不错。再者，军队医院，相应的也不是心太黑，地方医院，你做这么大的手术，仅给主治医生，麻醉师送礼，你都得好几千元。主刀你最少得包一千元红包，两个麻醉师各五百元，护士两百元，科主任也得敬贡。所以这种无谓的钱花得太多，你不花又不行，这已成了当今官扬和医疗界的潜规则。说到此，邱璋很客气的将全场扫了一眼，底气十足地又说：至于手术费和今后的费用，我作为单位一把手，也给你们表个态，我们会全力支持的。人家市委书记如此关心，何况我们本单位自己的人。俗话说：危难时刻见真情，这就是时候。
玉珍含着激动的泪花说：谢谢邱主任，只要这次病治好，我会加倍工作，来报答领导和同事们的救命之恩的。
邱璋哈哈一笑说：你手术回来，我们不但不让你加倍工作，还要减去你的工作量，一边工作，一边养病，像保护大熊猫一样把你保护好。让你家人放心，让你老娘开心。
哄！全场都赞同地笑了。
屠大夫最后说：听了大家的意见，我认为都有道理，都是从治病救人这个角度考虑问题的。我以一个外科大夫的直觉，谈点意见供大家参考。我倾向去军医大。军医大是一所为军队培养高、中层次医学专门人才的全国重点大学。学校1954年由原第四军医大学和原第五军医大学合并而成。学校1959年确定的全国首批重点大学，1995年进入军队重点建设院校行列，到1997年成为国家首批“211工程”重点建设院校。学校隶属于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后勤部，学校机关设四部和研究生院，下设基础部、航空航天医学系、生物医学工程系、预防医学系、药学系、护理系、口腔医学系、护理士官系、研究生管理大队。下辖三所临床医学院，第一临床医学院，又叫延京医院；第二临床医学院，又叫唐都医院，是现代化的综合医院；第三临床医院，又叫口腔医院，是全军维一的，全国知名的口腔专科医院。你们要去的可能就是延京医院，因该院的泌尿外科技术力量很强。学校有教授800余名，有中科院院士一名，工程院院士2名，长江学者10名，博士生导师171名，硕士生导师304名，享受政府特殊津贴专家269名，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学科评议组成员4名。还聘请了周光召、杨振宁等80多位国内外知名专家为名誉教授或客座教授。
屠大夫的一席发言，等于把军医大给大家详细介绍了一遍，在坐的谁还能提出什么疑义，便一致同意去西安军医大。
小舅子张了几次嘴，仿佛要强调点什么，可在博学的屠大夫面前，谁说的越多，谁就显得越无知，你就是孔夫子面前卖臭文，鲁班爷门前耍大斧，不认相了。所以他就知趣的再没说出什么话来。再说，话不投机半句多，让人很明显看出自己的个人动机怕就大跌眼镜了。
天下事，事事都如此。一旦尘埃落定，人的心也就静了下来，只为既定目标去努力了。送走众人，玉珍就开始整理她和陈刚要带的衣服，然后按照先后穿的顺序，一一装入小皮箱里。这些事办完，便坐在老母跟前一遍遍交待，我们走后，在家中应注意的事项，自己要按时吃饭，注意保养身体，毕竟七十多的人了，等我们平安回来。
听了姑娘的嘱托，老太太的泪水便又流了下来。
陈刚躺下无法入睡，便在给玉珍量完尿液进行准确记录后，为了表示自己愉悦的心情，将毛泽东的一首诗，敬录在笔记本的后页上。清平乐会昌一九三四年夏
东方欲晓，
莫道君行早。
踏遍青山人未老，
风景这边独好。
会昌城外高峰，
颠连直接东溟，
战士指看南粤，
更加郁郁葱葱。
玉珍一看也兴致很高地说：好啊！毛泽东真是大手笔。但愿我们这次也风景这边独好，术后更加郁郁葱葱。
陈刚说：那当然了，我们是神的儿女，神能看着不管吗？听我给你朗颂《神曲、天堂篇》的报告。
说完，陈刚便很有激情地朗颂道：
《神曲、天堂篇》的报告只是一种闪光掠过我的心灵；
我心中的意志就得到了实现。
要达到那崇高的幻想，我力不胜任；
但是我的欲望和意志已像均匀转动的轮子般被爱推动——爱也推动那太阳和其他星辰。
听陈刚朗颂完，玉珍赞美了一番便说：老陈，你看我闲的无聊，这些天画了梅、兰、竹、菊，想给每枝花题三句诗，可只给兰和竹写了，梅和菊想不出题什么最合适，请你来完成吧。
陈刚拿过纸页，只见用铅笔淡雅的素描出梅、兰、竹、菊的形态和身姿，很像一回事。只见兰花的右边题着两句诗是：
峭壁垂兰万箭多
山根碧蕊多婀娜
青竹挺拔，
势如冲天。
右边题写两句：
人性直节生来瘦
自许高材老更刚
陈刚端详了一会儿交叉在一起的三枝梅花，一枝略粗，两枝弱细，仿佛一家三口，粗的那枝就是丈夫，细的两支就是偎依在身旁的妻子和女儿。
陈刚信手在梅花左边写道：
祁连山下梅花村
玉雪为骨冰为魂
青青绿叶染世界
尖尖枝梢通破天
陈刚看了一会儿菊花，心中想，菊花多种多样，自己最为喜爱的属三月阳寿菊和九月雪下菊了，她俩独特的生长期，其它种类的菊都是忘尘莫及的。想到此，便提笔书之。
不畏风霜向晚欺
独开众卉已凋时
三月吐蕊人不信
九月容颜如夏时
陈刚写完又朗读了一遍、玉珍便说：好。好。说完妩媚地将陈刚深深看了一眼又说：刚，这些日子可把你累坏了。从明天开始，又要进行新的长征了，不过尽管累，我们终于有了盼头，该会师井岗山了。
陈刚伸出那断指的手，轻轻将玉珍拦在怀中也深情地说：我累点没关系，谁叫我是你的丈夫呢？丈夫二字就包含着一种责任和担当。
玉珍撒娇地将陈刚的鼻子捏了一下，说：那当然，我的这一生，自结婚那天起，就交给了你，你能不珍惜吗？我嫁你，我老妈可是反对到底的。不是我抗争，不是我抱着断绝母女关系的决心，你能有今天吗？
好啊！陈刚兴奋地说：人啊，人！只要有了盼头，就有了活头，有了活头就有精神头。你说对吗？
玉珍无言，只见她微闭双眼，将苍白的唇。向陈刚慢慢地伸了过来，陈刚轻轻用舌尖接住了那苍白的唇，他小心地一下一下吸吮着。只听玉珍喃喃地说：刚，搂紧我，搂紧我。
此时此刻，他们把这大半年的忧伤、悲观、可怕、无奈、凄苦、绝望、恐惧……统统都抛在了脑后。真可谓到了耕其忘却犁，刨其忘却锄的程度。玉珍要，他就轻而又轻的满足了她。
事后，玉珍又哭着说，不知此次去手术，以后我们还能睡到一块不。
陈刚像哄小孩睡觉似的，一手拍着玉珍的后背，一边说着宽慰的话，使玉珍逐渐进入了甜甜的梦乡。自己又简单将明天要做的事，在头脑中理了一遍，便也睡了过去。
二十号的早晨天下起了小雨。气温不低，小西风吹来。看不到雨丝，但大地却潮湿了。天的阴沉，给人的心上仿佛罩了一层灰布，心情也灰灰的似有什么唯言之隐，无法向人们倾诉，但又特别想倾诉，又一阵徐徐微风吹乱了人的心。
十点半的火车，提前十点去火车站。来送的人很多，有玉珍的同学和单位的同事，有陈刚的几位老同学，陆书记点了将的四位局长、陈刚的老哥和一位侄子也赶来了。玉珍的铁家舅父，龚家姨妈、季家姨父，他们的几位儿子都来了。仅汽车就开来了八九辆。
人们说了好多祝愿的话。人们也叮咛了好多注意的事。
人们一个个表情都很凝重。老太太首先就哭了起来。几位姨妈们便跟着也哭了起来。
几位女同学拉着玉珍的手，眼中含着泪，说着开心的话，叮咛着大大小小的事情。
行李已被侄儿放到车上。今天小舅子穿了一套深灰色西服，还打了一条皱巴巴的红领带，显得红光满面，精气神十足，仿佛总理出国访问东欧十国般兴奋。
时间不早了，走吧，走吧。司机喊。
众人慢慢下楼。
玉珍站起，今天她穿了件长袖紫格子呢外套，黑色棉料筒裤，苍白的唇上淡淡抹了一点口红，头发打了头油，梳的明亮而整齐，加之那条湖蓝色丝巾，人顿时显得精神了许多。
临出门，玉珍的老娘，姨妈都紧随其后，一遍遍一次次说着，说了无数次的废话，但仍在喋喋不休地说着。玉珍跨出家门时，老太太和姨妈们停下了脚步，他们心想，玉珍会回过头来，跟他们一一告别说再见。
谁知，玉珍头也没回，一无反顾，一句话没说便向楼下走去。老太太和姨妈们便僵在了门口。这会儿对玉珍来说，不知是心中难爱不忍看老娘和姨妈们，还是对她们不实质性的帮她一把生他们的气，此刻谁也无法说清。众人闹哄哄地下楼了，老太太和姨妈们无言地慢慢转过身，谁也没说一句话，各自找位置坐下，各想各的心事去了。
沉默了好长时间，老太太凄凄地说：丫头病了，我也把丫头的心伤下了，你们看，今天一句话都没跟我说就走了。
其他人从沉思中醒来说：你也别多心，丫头心里难受，千里路上去做手术，谁的心里能好受。几位老女人头对头哭成了一片。
自乌鲁木齐到西安的1044列车，一声呜响把送行人们的祝愿带走了，同时也把大家的心给撕碎了。站在月台上的人们，向徐徐移动的列车挥着手，玉珍、陈刚脸紧贴在车窗玻璃上，看着远去的人们，心潮起伏，思绪万千。好心人们，等着我们吧！等着我们给你们报佳音吧。等着我们报答你们那颗金子般的心吧。一路上姑娘给陈刚发了好几次短信，问他们车运行的位置，并告诉他房已租好，是医院附近的招待所，月租五百元，有两张床。
陈刚回短信，很不错，很不错，估计明天中午到，到时给你去短信。
姑娘短信中说：老爸，到时我到车站接你们，直接打的车去住的地方休息。先代问老妈，大舅好！
陈刚回短信：明白。
西安古城，是陈刚从小向往的地方。他从书上了解了一点西安的历史。陈刚在小学三年级时，脑子里很古怪的形成了一副画面，四四方方的砖城，高高的东西南北箭楼，大大的城门洞，门洞的进出口有钉鞋的、修表的、卖杂货的手艺人，街上行走着文人墨客，女学生们胸前挂着各自大学的校徽，优雅的行走在大街上，互相打闹着，戏笑着。朵朵白云随着大街上姑娘们的步伐在飘移，偶有古典式的马车从大街驶过。汽车很少，钟鼓楼上每一小时，就准时敲响自鸣钟声，让人们抬腕看表，不至错了时辰，耽误了应干的事情。市民们悠闲的散步，仿佛生活在天国。后来，陈刚长大工作后，出差去了西安，打破了他梦幻般想象。西安除了那完整的砖包城墙，跟其他城市基本一样，人多车多，声音吵杂，喧闹声吵得使人心烦。后来，他从一些资料介绍上才了解了古城西安的真面目。
西安古名长安，位于陕西省渭河平原中部，渭河之南、秦岭以北，陇海铁路线上。是我国七大古都之一。自公元前1126年起，先后有西周、西汉、隋、唐等十多个王朝在此建都，历时千余年。文物众多，历史积淀博大，秦砖汉瓦遍地，文化底蕴深厚，有道是：千年长安城，满街文化人。地势东南高西北低，以海拔400米左右的渭河平原为主，也有低山丘陵及黄土高原。城区位于渭河二级阶地上。渭河沿本市北界自西向东流，属暖温带季风气候，四季分明，冬夏较长，年平均气温133℃，年降水量604毫米，多集中在7-9月。全年多东北风。
西安历史悠久，许多重要历史事件都发生在这里。汉末赤眉、唐末黄巢和明末李自成起义军，曾在西安建立过短暂的政权；近代史中发生过著名的“西安事变”。名胜古迹众多，有碑林、大、小雁塔、钟楼、半坡遗址，明城墙等。还有汉城、唐城、阿房宫、未央宫、长乐宫、大明宫等古遗址及华清池、秦始皇兵马俑等。有革命纪念地八路军驻西安办事处旧址。市内有西安交通大学、西北工业大学、西北大学、长安大学等高等院校和科研机构一百多所。
火车刚停稳，姑娘早已站在月台瞭望，拥拥挤挤的旅客下完，陈刚他们一行三人，有陈刚搀着玉珍的胳膊慢慢走下车来。姑娘蝴蝶般撞入妈妈的怀抱，笑说把人等得好急，九点多我就来了。说完从妈妈的怀抱抬起头，眼中却含着泪花，又勉强一笑说：大舅你也来了？说完拉住了陈刚的手。大家提上行李，跟着潮水般的人群向出口处走去。
一路上姑娘说租房的不易，她和同学几乎走遍了医院附近的居民区都无房可租，最后才决定租了一间招待所。招待所很破旧，租房在二楼，只有两张木制床，再一无所有。好的一点能随时提上开水，被子也还算干净。附近不知要盖什么大楼，打桩机声音特太，用震耳欲聋形容也不为过。
小舅子说：这吵得晚上咋睡？
听了小舅子的话，姑娘看了一眼陈刚，陈刚没表态。仿佛没听到小舅子说什么，没看到姑娘给他使眼色。
玉珍只好接着说：出门在外，怎能事事顺心，有个地方住就很不错了，我们是来看病的，又不是来享受的，对凑的过吧。
小舅子不好意思地一笑不吭气了。
明天又该透析了，所以今天玉珍什么也不想吃，加之坐车累了，简单洗了一下，便躺在了床上。
陈刚和小舅子，姑娘去外面每人吃了一碗西安炒面盖鸡蛋，给玉珍买了一碗凉粉，玉珍勉强吃了几口，就恶心呕吐，只好将碗放下不吃了。
陈刚一看玉珍那苍白的唇，无神的眼，心中有点着急，便说先到医院看看，能否明天能顺利住进医院。小舅子说车上没睡好，他要休息，陈刚和姑娘便打车去了医院。
坐在车上，陈刚翻阅随身带的资料，他要了解一下这家军队医院。医院前身系西北军区第二陆军医院。1954年第五军医大学和第四军医大学合并，改建成军医大学第一附属医院。1984年对外始称“延京医院”。1993年被评为三级甲等医院。医院有6个国家级重点学科，3个国家级重点培育学科，8个全军医学专科中心，8个全军医学专科研究所。医院医疗设备精良，核磁共振、PTCT、双源CT、医用直线加速器、手术导航系统、电子束成像扫描系统（EBT）、三维适形、调强放疗系统等高精尖设备。延京医院是西北地区疑难和重危疾病的诊疗中心，目前展开床位2580余张，设32个临床科室，11个医疗科室，现有专业技术人员2000余人，高级职称的临床专家400人。其中工程院院士1名，长江学者特聘教授4人，国家杰出青年基金获得者5人，总后“三星”人才11名，三级以上教授38人，总后一代名师1人，国家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4人，中国医师奖获得者2人，享受国家政府特殊津贴教授95人。建院以来，进行了国内首例体外循环心内直视手术；成功救治烧伤面积96%，三度烧伤面积68%的危重病人；取得世界首例十指完全断离再植手术成功；国内首例血缘关系者活体肝部分移植手术及活体小肠移植手术成功；90年代重组合种骨问世，轰动国内外；2000年以来成功实施了西北地区首例心脏移植手术，成功开展了亚洲第二例肝、胰、肾及部分十二指肠联合移植术；成功开展了海拔3700米高原环境下背驼式肝移植；成功开展了国内首例，世界第二例“换脸术”；发现了“外伤后细菌性致死性肉芽肿”，成为国内皮肤病领域发现并命名的第一种新疾病。
了解延京医院雄厚的医疗设施和高精尖的医疗技术后，陈刚放心了，他悬在胸腔的心，此刻稳稳放到了肚里。他认为选择来军医大这条路选对了。人家把肝、胰、肾三个器官都移植成功了，何况我们的一只肾呢？脸都给人换了，换个小小的肾不是太简单了吗？好啊！这都是苍天在保佑我们，阿弥陀佛，老天保佑我们这次西安之行，万无一失。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