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反腐

帅时远

腊月二十八的国企业大楼里

吴总把烫金请柬往桌上一拍：

"今年还是老规矩 不然对不起领导对我们的关照和支持

直接送这个”。

牛皮纸信封在办公桌上堆成小山

每个都鼓得能硌疼手指。

办公室张主任接过名单时

瞥见市长名字后头跟着个"2"

单位是"万"

他数了数信封

二十三个

走廊尽头的窗户灌进穿堂风

吹得他后颈发凉。

"主任，车备好了

"小胡抱着纸箱进来

崭新的百元钞在透明塑料膜下泛着油墨味

年轻人鼻尖沁着汗

纸箱边角在他西装前襟压出褶皱。

公务车驶出地下车库时

天空飘起冷雨

张主任盯着后视镜里逐渐缩小的公司大楼

突然开口："靠边停。"

车轮碾过枯枝的脆响惊飞了电线上的麻雀。

“真要送？巡视组下周就到。”

张主任的保温杯冒出枸杞的甜腥气，

"上个月交通局老李刚进去。"

小胡攥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仪表盘红灯映得她脸色发青。

两人在城郊环岛转了第三圈时

张主任突然笑出声："你说咱们要是把这些'年货'分了

算不算给国家反腐做贡献？"

车载广播正在播放《清官谣》，"天地之间有杆秤"的唱词在车厢里打转。

小胡的喉结上下滚动

她想起上个月房东催租时

母亲把存折偷偷塞进她公文包

纸箱在副驾驶座投下斜长的阴影 像道淌血的伤口。

"我年底就退休了。"

张主任拧开保温杯

热气模糊了金丝眼镜

"这些钱送出去，指不定就成了谁的催命符。"

他的手指敲在纸箱上

当夕阳把钞票染成暗红色时

二十三个信封变成了两个鼓囊的公文包

张主任把自己的那个塞进后备箱备胎舱

哼着不成调的戏曲："这点钱对他们来说就是个小零食

但对我们来说还是有用处的."

尾音散在带着冰碴的夜风里。

第二天晨会上

吴总翻着空荡荡的纸箱

嘴角抽了抽

张主任递上连夜赶制的电子贺卡：

"现在都提倡清廉过节。”

投影仪蓝光里，市长名字后头的"2"变成了笑脸表情。

散会时小胡落在最后

摸到包里硬邦邦的牛皮信封

走廊尽头的廉政标语新换了LED灯

红光照得"清正廉洁"四个字像在淌血

张主任回头对小胡说：明天你到商场去买个发票

把这送礼的事处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