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去咸宁甘鲁村参加首届“唐成小说奖”颁奖大会暨2024咸宁小说年会,见到了新雨旧知,其中就有几位文痴(当然我自己也算是吧),他们的文学情怀让我感动,不禁写了下来。以飨读者。
(右一为唐成先生)
先说唐成先生,当他出资10万元设立咸宁小说学会“唐成小说奖”的消息发在小说情学会群里时,群里小说作者们一遍欢腾,纷纷竖起大母指点赞。是啊,在文学式微,发表难,出版难,甚至有作者喟叹“熬夜写,花钱出,请人看”的今天,除了少数名家能靠写作发家致富外,其他多是能换三瓜两枣就不错了,还有人拿出自己多年积攒的稿费设立奖项,当是鹤立鸡群,十分的难得。如果没有一种文学情怀,怎么能做到?俺也是甚为钦佩,为其点赞。
唐成先生,原名陈金鹏,本来有着大好的前程,却因为一部小说罹祸。他当时给某地委书记当秘书,人称“二号首长”。上可通天,下可入地。每天找的人络绎不绝,炙手可热。但他热爱文学的心一直躁动着,从不安分,白天和书记到处跑,晚上熬夜写文学作品。有天,头脑一热,写了一部《谁上谁下》的官场小说,没想到发表后大火,一时洛阳纸贵,一书难求。可因为地域特征太明显,又暴露出了官场一些见不得人的内幕(其实,这种内幕又何止一处呢),而引起当地政坛地震。一些官员,或有意,或被动对号入座,搞得黄泥落裤裆,怎么洗也是个脏东西。领导脑羞成怒了,小说作者唐成就遭了殃。本来地委已开常委会内定,他要去某县当副县长的,如果小说晚发表几天,他的任命就发文了。可现在就不可能了。先是办公室主任找去谈话,训戒;再是秘书长谈话,斥责;再是在办公室作检讨,再是被边缘化。再是,从热灶的“二号首长”到无人问津的冷宫人员。昔日称兄道弟的局长大人们再见唐成,竟然会像见了空气一样,完全可以视而不见;以前办公室的同人们见他,竟像见了瘟神一样,不说话,绕道走,好像对个眼神都会传染瘟疫似的。在地委办公室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地委书记身边岂能埋藏这样一位“钉子”,书记哪有安全感可言?其他活儿,也没人安排。中国人的劣根性完美呈现。但历史毕竟进入了新千年,唐成没有像他的前辈那样被公开处分,被公开开除党籍和公职,甚至牢狱之灾(当时也不乏持这种观点的人)。可软刀子,暗枪仍然割得他,刺得他遍体鳞伤。唐成终于被逐出了地委办公室,下放到了某局,某局领导也心领神会,局机关肯定不能安排,而是再下放到局的二级单位劳动监察大队。只能说是有个饭碗,但没有活儿干,在单位就像是“尸位素餐”,“行尸走肉”。好在,文学的灯一直亮着,是文学给了他力量,是文学让他活了下去。他仿佛像是请了创作假,买了台笔记本电脑,白天可以在办公室写,晚上回家写,连连又创作了几本官场小说,将《谁上谁下》出版后的种种遭遇又写了进去,部部畅销。但各种刁难依然不断,如唐成申报中国作协会员时,材料都报到了省作协,省作协主席团也讨论通过了,准备再上报中国作协。消息不知怎么从省城传回了地区。地区当时已改成了市,市领导知道后,亲自指示市委宣传部,以市委的名义阻拦,并责成市作协主席专程到省作协游说。唉,当时的省作协也没能坚持原则,迎合了不良的政治生态,顺从了某市的意愿,硬生生把上报中作协会员名单中的唐成拿了下来,不能不说是那届作协的一处污点。自此,唐成再也没申报过中作协会员,这样的组织不加入也罢。一直到后来市里换了书记,那一代领导人落幕,唐成的处境才得以改善。
唐成在逆境中一直坚持文学创作,是文学滋养了他,是文学给了他救赎。后来,他担任过市人社局领导。他感谢文学,也感叹当今怀抱文学梦想的文学青年不易。因而,在退休后,毅然拿出10万元的稿费,用以奖励咸宁的小说创作。听到唐成的经历,能做出今天的义举,没有一定的文学情怀是做不到的。我们想,如果当年不写那部小说,凭借“二号首长”的行头和当时副县长的起点,唐成至少会是个副厅级以上的官员。当然,如果那样,就可能会没有“唐成”这个作家了。幸与不幸。从唐成今天的发言中,可以看出他还是更钟情于文学的。
(右一为李犁先生)
再说李犁先生,这个上世纪八十年代文学黄金年代爱好文学的人,一爱就是40多年,其间,写长篇,写短篇,发表无数,出版小说多卷。从李犁的众多小说看,总弥漫着一种人文情怀,对社会底层始终抱有一种悲悯之心,对丑恶现象总是无情鞭挞,且嫉恶如仇。大约是2016年冬(具体时间已记不清了),他突然给我发信息,邀我参加咸宁市小说学会成立大会。我本不怎么写小说,只偶尔为之,但正好回温泉省亲,就去参加了。那天,在体育路的一家酒店里,成立大会场面很热闹,全市的重要小说作者几乎悉数到齐,济济一堂,市委宣传部,市作协的相关领导也亲临会场,发表了洋溢着热情的祝贺。会员一致推举李犁先生,成为咸宁小说学会创会会长,还选出了一众副会长,秘书长。后来,才知道,这个小说学会全凭李犁一己之力而创立。
咸宁小说学会成立后,迅速发展会员,现有会员近百人,并创办了会刊《小说视界》。在纸媒纷纷倒闭的当下,《小说视界》能如期按季出刊,每期容量十几万字,这在市属作协的下设专门学会绝无仅有,省作协的专门委员会都没做到。尤其是,每期刊物的印刷费和发行费所费不少,全由李犁个人掏腰包。还有一年一度的小说学会年会,也是李犁张罗出资的。这是极不容易的。要知道,他只是一名区农业农村局的干部,仅靠工资养家糊口,并不是什么经商的大老板。这,没有一种文学情怀也是做不到的。而且,在咸宁小说学会成立的8年时间,李犁还主持出版了《鄂南作家小说选》和《鄂南小小说100家》,这虽然是众筹出版的,但组稿,编稿,校对等大量工作都是他担纲和小说学会同人一起做的。再说,这次唐成小说奖的征稿,超过800万字的来稿,请评委,评稿件,统结果,时间紧,任务重,还要做到公平公正公开,他既当会长,更当的是秘书长。李犁说他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看稿,把眼睛都看瞎,血压都看得升高了。这不是一种文学情怀又是什么?
(右一为刘明恒先生)
再说刘明恒先生,是咸宁文坛的长青树,早年以诗歌闯入文坛,出版过诗集《山道弯弯》、《黑色风景》、《走向春天》等,曾获《星星诗刊》、《诗神》诗歌奖;后以中篇小说立足,也以官场小说著称,《郝“政府”的故事》《门卫牛一氓》等尤为出名,曾获《长江文艺》小说奖,湖北文学提名奖,是入选《中篇小说选刊》最多的咸宁作家,还出版有长篇小说《土地》《丹桂》等和中篇小说集多部。70多岁时,不幸罹患癌症,手术化疗放疗,但文学的笔从没放下,写出了大量的小说和散文。而今,已是扙朝之年,抱病之身,仍笔耕不辍。此次赠送给我的一本《我的囧途》,沉甸甸的,20多万字,是他的人生回忆录,也可看作他的文学回忆录。刘先生还是咸宁小说学会的顾问,悉心批阅小说学会会员的稿件,倾力培养后辈晚生文学新人。崇阳才女,当过县文联主席,现任县政协副主席的吴梅芳感念刘先生对她的帮助,深情地说“我虽不才,没有在小说创作上有所建树,但刘老师曾经的教诲,永铭于心,师恩难忘。我决心以刘老师为榜样,持之以恒,活到老,写到老”。刘先生亦是有文学情怀的人。
还有此次有恙未参会的湖广先生,也年逾八旬,一直从事小说创作,写了很多警事,《啄木鸟》《今古传奇》多有刊载,出版小说多部,是咸宁小说的骄骄者。湖先生是李犁先生在咸宁小说学会的热情帮手,特别是在李犁驻村担任第一书记的一年,他还代理了会长一职,也是尽心尽力,亲力亲为,李犁编辑出版的会刊、小说选,都有湖先生的鼎力相助和付出的心血;此次担任“唐成小说奖”评委,800多万字的稿件,80多岁高龄的湖先生硬是一字一句在电脑上认真看完,筛选出优秀稿件,并且写下评语,足足耗了他一个多月的时间。临到颁奖,累病了。他又在小说群发征稿令:过了年,他准备着手收集稿件,编一本大书《中国短篇小说选》,8000字以下5000字以上,他出费用,做服务。湖先生做这一切,忘记了自己已毛至耄耋,还像当年做文学青年那样顽命的干,而且,没有一分钱的报酬,完全是文学义工,全凭着一种文学情怀。试问,没有文学情怀,谁愿意去做?
这就是几位文痴的文学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