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 爱 红 花 草
作者:朱广华
红花草是我的钟爱。
在家乡的水稻田里、田埂边,随处都可看到红花草的身影。收割晚稻时,在稻茬上均匀地撒上种子,无需顾及它的存在,也不需要你的呵护,把它踩在泥土里。数九隆冬,红花草便冲风冒雪地破土抽芽;早春时节,歇冬的农田(一般是低洼田稻田,不宜种麦子)仍无生机,倔强的红花草就从隔年的稻茬周围,争先恐后地萌发出来。它那葱绿的片片小圆叶,倚着冻土,嫩芽上开着一朵带霜缀露的小红花,远远望去,一派生机,煞是好看。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百花争艳,红花草无意争春默默无闻地茁壮生长,憨态十足。
对红花草的热爱、怀念、痴情,不单是因为它那旺盛、蓬勃向上的生命力,更因为它对我们全家有说不尽的恩泽。在三年困难时期,农村粮食紧缺,家乡的父老乡亲(包括我们全家)常以红花草充饥。那是一个春雨淅淅沥沥的傍晚,天黑了,路上行人稀疏,我跟着母亲偷偷地来到生产队的红花草田里,割了满满一菜篮子嫩嫩的红花草头,缺油少盐恁是将红花草在锅里跳炒一番,便盛满斗碗置放在桌子上,味道虽差强人意,我们全家却是大嚼大咽,眉宇间,挂着果腹的微笑,惬意极了。
暮春降临,落英缤纷,红花草到了全盛期,这时它的花蕊深蕴着醇香,春光中的空气弥漫着香味。成群结队的蜜蜂几乎为之而癫狂,成天绕着它嗡嗡采蜜。到了清明,红花草的生命也走到尽头,农民用镰刀割下放在草粪塘里沤渍,余下的根部被翻进土里,灌上满田的水后,经20多天的浸泡,沤渍成有机绿肥,肥力很足。有了红花草,早稻的丰收一半就扣在了老杨树上了。现在大施化肥、磷肥、尿素的年代,忘却了有机肥,更忘却了红花草。然而我不会忘记它——红花草。
我深爱着红花草。困难时期,家里穷,不得吃,疯狂的吃红花草、荠菜、满榔头、马齿苋等野草,特别是茂盛的红花草,我感恩红花草救了我的命;如今,生活条件好了,由于没能管住嘴、迈开腿,血脂高、脂肪肝不让我吃,只能拼命地吃红花草、荠菜、满榔头、马齿苋等野草,是红花草缓解了我的亚健康。
前些年,蜗居小城的我去菜场买菜,看到了久违的红花草,心里头一阵亢奋,断然买了2斤,回得家来配上佐料炒熟,女儿朱素琴懒洋洋地举箸伸向菜盘挟起一小撮放进嘴里,一会儿蹙起眉头,又吐了出来,让我哭笑不得。外孙子陈果、外孙女陈楒雅更是不屑一顾,看都不看一眼我心爱的红花草,油赖赖亮汪汪鲜嫩的一盘红花草遭遇冷落,我的心拔凉拔凉!
一年初春回老家省亲,走在空旷的田野上,田埂上没了红花草,我心中的惆怅与懊恼之情油然而生。红花草,你对大地的深情对我的恩泽,永远铭记在我的心头。
我出生在农村,生长在农村,喝着横泾河的水长大,小时候家里穷吃着红花草度日。世界那么大,归根才是家,退休了,老祖宗丢给我的老祖屋无法割舍,也不可忘本,于是乎我卷着铺盖归隐到我的衣胞之地三庄村,小时候家门口做梦都想的水泥路修好了,人却都搬走了,人烟稀少了,原来人来人往最热闹的地方,如今变得冷冷清清,再也看不到那烟火气息,老灶台也不用了,再也看不到端着碗在门口一起吃饭的人了,村里的长辈们都渐渐地走了,年轻人也都去了城市,归来的我也不是当年少年的模样了,到不了的地方叫远方,回不去的叫故乡,小时候虽然很穷,红花草都吃不起,但很快乐,现在生活好了,快乐却很难找了,我只好在偌大的院子里开辟了一畦菜地,专门种植了我心爱的红花草,寻找我的快乐,追寻我的乡愁。
我钟爱一生——我的红花草。
【作者简介】
朱广华,江苏省高邮市南海中学教师,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