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栋英叙事诗三首
指导员李天义
时光冲洗曾经的悲喜
总有些温润的情思挥之不去
在云淡风轻的日子里
隔着岁月的山峦想你
——我们的指导员李天义
指导员是湖南人长得并不秀气
每天刮脸还能看出他的络腮胡子
据说上级评价他心细且爱学习
当政工干部最合适
其实指导员是个古板又执拗的人
当个铁道兵比正规军还讲究军容风纪
军帽从来都是戴的端端正正
风纪扣夏天也扣得严严实实
总保持着军容严整一丝不苟的形象和气质
我一到连队就听老兵说
指导员被提拔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他凡事较真为人板正
他年龄偏大且不善交际
但他一直恪尽职守兢兢业业
所做所为令不少人感到匪夷所思
那年汉江发大水车场被淹
连队车辆要紧急转移
桥面看不见了水深浪急
开首车冒险蹚路的是指导员李天义
那次连队油库失火
储油罐鼓起了包随时可能爆炸
站在罐顶指挥灭火的是指导员李天义
指导员带兵严厉却有亲和力
节假日和战士们一起总是笑眯眯
他爱和战士谈心善解思想问题
在律己和正纪方面的两件事
多年后还常常被人们提起
一次是指导员家属在李天义出差时
让木工班给他家做了两只木箱
指导员回来后大发脾气
把家属痛骂一顿
将两只木箱上缴连队材料室
一次是七班副班长用连队柴油换鸡
指导员痛斥其恬不知耻
在宣布处分七班副班长的大会上
指导员李天义极其严肃地说
柴油是为国家修铁路用的
不是让你换鸡吃的
违规违纪都是贪字在作怪
大家时刻要警惕
有德行乃正，行正而名立
莫做亏心事，人要知廉耻
多年后想起这番话，还是
觉得指导员说的句句在理
2015年3月26日《中国铁道建筑报》
小站故事
序
远山。小站
列车上走下来一位迷人的少女
穿工装的青年兴匆匆迎了上去
旅客们丢魂似的有点那个
行人用眼角阅读
一部流行小说
(没有看到标题)
她
(走来的
是一个医专毕业的南围少女)
各色目光伸出的绳索
几乎使你走不出西湖的小巷
种种猜想，盯满了
美丽的你和你的美丽
难道城里的阳台插不下碧嫩的枝丫
去幽深的山凹糟踏一朵七色花
地球转了多少圈谁也没有在意
《中国青年报》的通栏标题
(不是征婚启事)
夜夜叩响你藏匿已久的秘密
动人的事迹
炯炯的目光
憨厚的微笑
在你纯洁无瑕的天空飘呀飘
终于飘成你的旗帜
(你不愿相信
驯服了狂山恶水的骄男
竟猎取不到一颗少女的心)
他
(是的，破过掘进全国纪录
创过全路优质工程
英雄却是「情场」上的常败将军)
你的臀部缺少迪斯科的节奏
你的工装少点小泽征尔的飘逸
一米七〇达不到少女踮脚跟的高度
所以你的爱情故事
总有普希金抒情诗的开头
却从未走出忧伤的结局
从此你的青春不再燃起虚幻的希冀
头顶有太阳对你微笑
工地有乐曲令你入迷
体内就有燃不尽的热力
他们
作者无心读者有意
(前面说过那则通栏标题
不是征婚启事)
世间有情感就有情感的回音壁
一只紫燕起飞了
江南——北国呢喃着一个故事
(只给俩人阅读)
于是，思念留下了地址
(却没有标记)
笑意刻下了日期
(总也记不住影子)
恋情长成了阔叶
(枝条还摇曳在邮局)……
终于，乘一声汽笛
沿两条铁轨
你俩同时走进一个谜底
尾声
都市通往山里的路很长很长
路上长满了嘴巴
嘴角溢满了传说
传说少不了妒嫉
但无论怎样添油加醋
谁也不能不承认
小伙确实骠悍
姑娘的确美丽
1988年1月6日《铁道工程报》
——为无私奉献的好工人潘从富而作
一
1989年7月10日22时10分
一尊血肉之躯一尊立体的惊叹号
在嘎嘎作响的“背顶木”下
拔起仰天长啸的雄骨劲节
由报晓的汽笛划破深沉的夜
摇曳莽莽山群
37岁的青春
在山口瑰丽的晨曦前匆匆跌落
完成了一座不朽的塑像
潘从富
你不是写出来的英雄
这个噩耗我知道的太晚
亦然使我触电般顿悟
心底奔涌久违的冲动
……
二
二十岁正是浪漫和幻想的季节
你从巴蜀山乡小道走来
走进漂泊天涯的筑路工行列十七年
你的生命像拧紧发条的钟摆
一刻也不曾懈怠
双脚踏着詹天佑创作的钢铁旋律
走过荒原走过霜雪
走过历史的沟壑
走过寂寞而艰涩的岁月
走过妻儿老小遥远而痛苦的爱
一步一步地实践着
“活着
就要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的诺言
生命对于人只有一次
你二百六十次战塌方
二百六十次与死神交谈
三次立功，二十一次受奖
这都不是你之所求呵
祖国版图上那么多贫血的区域
夜夜令你失眠
你以筑路工的名义
渴望沉重的翅膀轻快地飞翔
你经手的木材多达二千五百多立方
就连一个挡蚊蝇的纱门
左邻右舍都装上了
你直到牺牲都没为自己做一个
你说过
“人活着不能只为自己着想!”
你是一面镜子
让我们冷静地审视自己
那些付出一份劳动
却要索取十份报酬的人
那些成天伸着长长的手指
雁过拔毛
用权力的金砖筑垒小巢的人
那些用公款吃喝
酒后打着饱嗝坐着也喊腰痛的人
有什么资格奢谈主义和理想
怀念你的音容
我们总想起雷锋
有人说:雷锋是傻子
我在想，若一个时代
“聪明”人太多了
我们的社会该是多么悲哀
四
迷茫的行人道上少不得清晰的路标
该是重温一些闪光的事情的时候了
潘从富
没有惊天动地的业绩
没有奇谲撩心的故事
在他倒下的地方
整整激励了几代人的
奉献之歌，奋斗之歌
正由粗犷的汽笛唱响
高昂而清亮
1990年5月23日《铁道工程报》
百度图片 在此致谢
孙栋英，山西临猗人，1953年9月出生，1973年入伍，服役时在铁道兵二师汽车营历任战士、副班长、班长、连队文书、营部书记、长沙铁道兵学院学员、排长、副指导员、指导员。转工后供职于中铁十二局、中铁建电气化局。 1977年开始发表作品，先后在《铁道兵》报、《太原日报》《山西日报》《山西青年报》《中国铁道建筑报》《人民铁道报》《志在四方》《山西青年》《山西文学》《当代诗歌》《青年诗人》等报刊发表诗歌200余首。
荐稿 李武兵
主编 李汪源
校对 张 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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