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这的年味儿
安徽卫艾云
都说在过年的前十五天最幸福,因为那时一年中打年货的黄金时刻。
在我们舒城,打年货,可是一年中的头等大事儿。
我对打年货的记忆,是从杀乡猪开始的。那时还不叫杀乡猪,因为在舒城农村,没有不养猪的。每年春天,大家伙都会相互吱一声去逮猪崽子,等猪崽子们回来就开始全力伺候模式,不停地喂儿喂,不管肥瘦,反正到腊月少不了挨一刀。利索的杀猪匠一刀下去,猪立马停止它的嗷嗷叫。猪被大卸八块后,家家会敞开肚子吃顿肉,然后把余下的作为年货。有了猪肉,长辈们就不用发愁除夕夜最硬的菜了。
但是可光有肉还不行,年夜饭的桌上,还必须有鸡,有鱼。鸡是“吉利”,鱼是“富余”,这两样是一样都不能少!在我家过年,我妈还规定不能吃炒菜,因为“炒”和“吵”同音。
宰完乡猪,就得杀鸡了。宰猪要请杀猪匠,杀鸡基本是由各家的女主人担此大任。因为鸡属于怕冷的品种,所以一般人家的鸡笼在搭建的时候,都会考虑向光性。母鸡留着下蛋和来年孵小鸡,而公鸡呢,就要是年夜饭的一道佳肴了。杀公鸡也一般在腊月二十七,因为我们这有“七死八活”的讲法,至于这说法怎么来的,我是不知道的。公鸡们“英勇就义”后,鸡胗里面的黄色皮,要单独撕下来,等晒干,我们会等着货郎挑(舒城方言,一般由一位男同志推着一辆木制板车,上面放着各种玩具和日用品,可以拿钱、鸡胗皮等置换货物。)来换玩具。而漂亮的鸡毛,就是我们鸡毛毽子的主材料。大鸡腿,一般是家里最惯的孩子的专利。像我哥,只能看着我啃大鸡腿,他默默咽口水。不过,一般看在大哥平时对我非常好的份上,我都会分一个给他,不然我家这重女轻男就太过明显了。
除了猪肉和鸡,还有一个硬菜就是鱼了。年三十餐桌上的鱼,通常是妈妈们煮好一对,美其名曰“元宝鱼”。做鱼不能剁掉头尾,说是“有头有尾”,一年收成才好。但不要高兴得太早,以为会让你美美吃上,这也叫“看鱼”。只能看,不能吃。从大年三十开始,一直就要看到正月十五。要是有不懂事的娃戳了一下,那就免不了一顿揍。我记得有一年,二哥戳了一筷子看鱼,然后被“惦记”了好几年。
对我们小孩子来说,除了美食的吸引,就是新衣服了。每年一到腊月,爷爷就会请裁缝师傅住家里。裁缝师傅是家里的亲戚,像这个驻家做衣服算是大活了,爷爷自然是肥水往自家人流。裁缝师傅来了后,就按照家里长幼顺序,帮每个人量好尺寸,每人一套新衣。这也算家里工厂的年终福利了。等尺寸确定好,裁缝师傅把所需布料测算出来后,爷爷奶奶就会带着她上集镇买布料。因为我是家中长女,每年都有幸参与家里的这个大事,各种颜色的布料,让我挑花了眼。我奶奶的眼光超级棒,因为没有哪一年挑的布料,会有人持反对意见的。布料买回后,就要等裁缝师傅了,她会打晚子(方言,晚上加班的意思)赶,我们自然会跟着妈妈婶婶们去她那里去凑热闹,谁的衣服先做出来就会试试大小和款式。但是哥哥他们从来不去,他们关注点在放烟花上,心思从不浪费在衣服上。他们非常自信,觉得自己穿啥衣服都好看。
人人一套新衣服,自然美滋滋。至于这新鞋,当然出自妈妈和婶婶她们。从秋天开始,因为厂里忙,几位爸爸们打晚子赶出货,妈妈们就在一旁陪伴,但是她们一刻不闲。她们要做过年穿的新布鞋。大人基本是黑色鞋面、白色的千层底,女娃娃们有特殊照顾就会是红色鞋面,但非常少。记忆中只穿过一双红色的单鞋。有一回上体育课,我不小心踢到石头上把心爱的红色单鞋给弄破了,我为此事还哭过好几回。等到除夕那天,吃完年夜饭,妈妈就会让我和大哥穿上新衣服新鞋子去拜祖先,妈妈还一再嘱咐不要弄脏了,所以喜悦和小心翼翼是并存。
在每年这个寒冷时刻,我都会一百分地满心盼望着春节和春天的到来!

作者简介:卫艾云,群众文化工作者,作品发表于多家媒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