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动在子夜
任宗儒
吃晚饭的时候,付院长约我晚上参加他们的遗址巡查活动。我出于好奇并想亲身体验他们的夜晚巡查工作,就毫不加思索地答应了。说明一下,付院长是宝鸡周原博物院院长兼党支部书记,姓付名博。
时值腊月,是一年中最为寒冷的季节。半夜一点,当是古人所谓的子时,应该是冬夜里最寒冷的时候,也是冬天最黑暗的时刻。正常情况下,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大地也在沉睡之中。
深夜12点半左右,寒冷的风呼呼吹过,树枝在风中摇曳,发出了轻轻的咔嚓咔嚓声音。天边泛着淡淡的月光,大地朦朦胧胧的。我和付博院长,坐上了博物院的遗址巡查车,开始了博物院所辖遗址区的巡查工作。
遗址巡查车是电瓶车,无减震系统或者是配置不高,坐上去有些颠,尤其是行进在遗址区的田间小路上,颠簸得让人有些受不了。好在司机田东风曾经给部队首长开车多年,技术高超。加之他是博物院的保卫干事,在遗址区巡查过不知多少次了,所以轻车熟路。
淡淡的月光下,一辆亮着警灯的白色电瓶车穿梭在南至关中旅游环线,北至云塘务滋,东至法黄公路,西到刘家沟区域内的广袤田野里,大多走的是石子铺就的田间生产小路。付博院长不让鸣警笛,他怕吵醒了沉睡的村庄,更怕惊扰了村民们美好的梦境。
老田同志对遗址区的地形地貌太熟悉了,哪里应该停下车,走进麦田里详细查看,哪里车辆可以放缓速度徐徐而行,哪里正常车速疾驰而过,哪里该走在水泥大路上,哪里车要拐进田间小路,他熟悉得就像熟悉自己的手指头一样。他边开车边给我解释。付博院长带头巡查过很多次,有时也插话解释几句。
半夜一点半左右,我们的车子拐上了云塘村公共墓地南边的石子路,老田要我们下车步行去田地里看看。付博院长一下车就发现西边不远处有闪烁的灯光,他说道:“都这个时间了,怎么那儿还有灯光?”当即就让老田联系院里的监控室,重点查看那个区域。一会儿监控室报告,监测地点在监控区域之外,看不清楚。
这时,付博院长就跳下麦田,径直向灯光处走去,我和老田赶紧跟上。付博院长个子不高,平时总是面带微笑,搭眼一看就是个干脆利落,雷厉风行,做事干练,处事决断的人。他平时早晚多和我散步,我俩的走路速度基本一致,可今晚上他的步伐快得抛下我和老田一大截子,我再加快脚步还是赶不上他。我们一直往西走,大概走了1000步,一条深沟横在面前,挡住了我们的脚步,这沟便是扶风和岐山两县的交界处。向西望去,灯光还在闪烁,不过是在岐山地界,已超出了宝鸡周原博物院管辖范围。即使想再去看个究竟,深沟横在脚下,天黑沟深,无法逾越。我们三个人观看了一会儿,认定那可能是农家建房工地,或是贺家村附近的考古工地上晚上值守人员的照明灯光。
从沟边返回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们刚走过的麦地,是一条土塄,左边是土壕,右边是楞坎,我们走在鱼脊梁上,回想起来要不是紧跟着付博院长的脚步,稍微偏离一下,不是掉到土壕里,便是跌下塄坎,这时我才感到脊背发凉。老田看到我情绪有些紧张,给了我一支香烟,并点上火,让我镇静下来。从麦田里走出来,我们坐上车继续向北行进,继续巡查,时不时还要下车拍照。

跟着付院长和老田巡查了一趟,回到房间已是子夜两点了。洗刷后躺在床上,我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博物馆的工作其实很辛苦,从表面上看,清闲、安逸、平静,其实当你参与到其中就感到未必是这样。尤其是像宝鸡周原博物院这类带有遗址性质的博物馆,白天工作人员按各自分工,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晚上还要加班巡逻。让我感动的是付博院长、李宏军副院长带头参与巡逻,领着同志们坐上巡逻车跑上一圈,就是一个半小时。在多处他们认为是重点地段的地区要停下来,打着手电,提着应急灯,要深入到田地里去,这一走一停,一趟巡查怎么说也得两个多小时。最近,年关将近,安全工作尤为重要。博物院由原来的每天一次巡查变为白天一次,晚上8点12点各一次,这已成为制度,风雨不避,雷打不散。领导带了头,职工们积极配合,男职工排班巡查,女职工在监控室远程追踪。他们不仅是博物馆职工,更是遗址卫士。而让我更为感动的是博物院警队的保安人员,他们在队长张锐、副队长韩忠龙的组织和带领下,天天晚上排班巡查。须知他们上一天班的工资还不如一个工薪人员去西安宝鸡出一趟差的补贴高,晚上巡逻纯粹是义务性质的。院里领导职工巡查没有任何报酬,保安人员就更不用谈这事了,可他们毫无怨言,也从不喊苦喊累,裹着大衣坐在那没有空调的电瓶车里,颠簸在崎岖的乡间小路上,靠着手电筒微弱的光亮,关注着遗址里异常现象。我在想,是什么力量使他们有如此的干劲,如此的热情。说实话,他们个个都有家庭,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他们也会感到疲惫和无奈,他们非常希望得到较好的生活条件。可当事业需要他们克服困难,事业需要他们不计报酬,事业需要他们奉献的时候,他们一定会舍小家,为大家。别看他们个个其貌不扬,文化水平不高,可在个人利益和工作需要面前,分得清,拿得准。鲁迅先生在《一件小事》中写车夫的形象时有这么一段话:“我这时突然感到一种异样的感觉,觉得他满身灰尘的后影,霎时高大了,而且愈走愈大,须仰视才见。”夜色深沉,冷风凄凄中走在旷野里巡查的付博院长、李宏军副院长、干事田东风、杨相宏、崔耀强、警队队长张锐、副队长韩忠龙、还有史毛虎、岳军林……那么多的同志,何不是这样。他们的背影愈走愈大,需仰视才见。他们比鲁迅笔下的车夫还要伟大,还要高尚,更值得尊敬。因为他们保卫的是国家的宝贝,看护的是民族的历史。
我佩服博物馆干部职工的敬业精神,佩服他们的责任心。我更佩服保安同志的不求回报的付出,佩服他们对自己工作全身心地投入和热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