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腊八蒜里滋味长
王长新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祭灶,新年快到”。在老家,年的味道,是从腊八开始的。腊八这天,除了喝腊八粥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腌制腊八蒜。
今年腊月侍奉母亲正好轮我。腊月初六,92岁的母亲就张罗找腌制腊八蒜的瓶瓶罐罐,腊月初七上午我去市场采购,她竟坐下一气剥了一个多小时的蒜瓣,足有三四斤,那蒜瓣剥得光洁干净,且挑出了不完整的蒜瓣,累得血压都升高到180,头有点晕了。
母亲一边让我给她按按头,缓解缓解头晕得不适,一边哀叹着“老了,不中用,血压高可能是坐着剥蒜一直没动的原因。”但她仍然高兴地说“现在腌了腊八蒜,大年三十晚上吃饺子就用上了。”母亲的一句话,让我想起除夕之夜的热闹场景,屋外鞭炮齐鸣,屋内暖意浓浓,一家人围炉而坐,吃着热气腾腾的饺子,就着鲜美可口、绿莹莹的腊八蒜,谈论着家长里短,憧憬着美好未来,满屋的欢声笑语,那场景祥和平实,其乐融融,让人神往了。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通常都是在腊八前几天,便会开始筹备。她文化水平不高,但她始终坚信只要认真,心到、功到就没有什么做不成的事。腌制腊八蒜也是这个道理,她无论找来玻璃罐头瓶或陶瓷罐,一定是认认真真、里里外外地清洗干净,还要用开水烫一下以备用,她说刷不干净或有油腥,一是不卫生,二是腌制过程中蒜瓣会霉烂。她认为透明的玻璃瓶最好,可以随时观察腊八蒜的变化。接着她要把垂挂在房梁上的紫皮大蒜摘下来,精心挑拣出那些颗粒饱满的大蒜,或是到市场买来圆润瓷实、新鲜饱满的大蒜,把蒜瓣清洗干净后,一定要放在通风处晾干水分。母亲对醋的选择也很用心,每年腌制腊八蒜时无一例外都是让父亲托做运输工作的三叔买来济南的泺口醋,或是自己骑自行车到博平酱醋厂买老陈醋,她说这两家的醋质量好,腌制出来的腊八蒜鲜亮,酸辣可口,清香发脆,能保证腊八蒜纯正独特的自然风味。
腌制的过程,则是最后的沉淀与守望。母亲将晾干的蒜瓣整齐地放入罐中,倒入刚刚没过蒜瓣的老陈醋,最后把罐头瓶或是陶瓷罐密封好,往窗台角一搁,就笑盈盈的静待时光发酵了。这等待的时光,就像孕育着新生命,充满了希望和憧憬。每一天,都仿佛能感觉到腊八蒜在瓶子里悄悄地发生着变化,变得更加醇厚、更加美味。
“要说剥个蒜还是个力气活吗?”母亲还在反问。望着操劳一生,脸上布满了沟壑纵横交错皱纹的母亲,我的眼湿润了,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时光荏苒、岁月不饶人啊,转眼间我已经历了几十个春夏秋冬。这些年我独自外出求学、工作,后来又忙于成家立业,饱尝了生活的酸甜苦辣,仿佛一晃眼的工夫,母亲竟进入了老境,虽已是耄耋之年,但她始终没有改变认真做事和腌制腊八蒜的习惯。
年年岁岁,母亲腌制的腊八蒜都会与我们如约重逢。除夕之夜,闭上眼睛慢慢品咂老人家腌制的翡翠般晶莹剔透的腊八蒜,领略辣中有香,香中有酸,酸中有辣,清脆酸爽,美妙无穷的意境,我感觉这腊八蒜那里仅仅是舌尖上的享受,分明是一种来自心底深处的慰藉,它浸泡着浓浓的母爱,凝聚着暧暧的亲情,纵使岁月流转,但母亲做事做人的性格、语言和行为,始终让我刻骨铭心,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那份熟悉的味道,迸发着幸福的酸辣香甜,且历久弥新。那味道像是一根无形的线,紧紧地牵扯着我的心,让我无论走多远,都能找到家的方向,感觉到生活的温馨与美好。

作者简介:王长新,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健康聊城》总编辑等。先后在今日中国、作家、新华、山东等出版社出版《初战告捷》《木都长歌》《第三次浪潮》等29部作品,1400多万字,并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健康报、青年文学、戏剧丛刊、中国学术研究等报刊发表文学、新闻、理论等各类文章6000多篇,其中200多篇在全国及省市级获奖,登上北京人民大会堂的领奖台,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