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家过年
李习良
过年啦!过年啦!这是我们小时候最喜欢说的一句话,也是最高兴的事。随着时间飞逝,我们变老,不再喜欢这句话,也不喜欢过年。小时候觉得年来得太慢,现在不知不觉年到了,过年长一岁,我们的生命长度缩短得越来越快,也许是两种不同的心态所致吧!
说到过年,我们家与众不同,就是必须回老家过年。1994年腊月29日父亲脑血栓出院后,还闹着回家过年,我说:“今年不回家了,在这里过年。”,他说:“哪有在外边过年的?”。我说:“这不是家吗?”。父亲严肃而坚定地说:“不是!”。这就验证了“儿女家不是父母家,父母家却永远是儿女家”的金句良言!我反复说好话做工作,并答应今后一定回家过年,父亲才免强答应下来。本来当时经济条件不好,加上父亲住院,雪上加霜,口袋里紧紧巴巴,家属到集市上买了点简单的年货,大年三十白莱粉条大锅菜,每人碗里放几片肉,一家四口一碗藕合,一碗绿豆丸子,晚上和大年初一包的白菜肉水饺,就这样过了一个年。哥哥弟弟在老家,没有我们的陪伴,过得更是黯然失色,整个年没有笑脸!
我和家属工作调整后,经济上好了许多,每年腊月二十六,我备好年货和父亲、儿子一块回家。父亲高兴得像个孩子,一到家就出去串门,高兴地对人家说,儿子、孙子都回来了,儿媳妇年三十也回来过年,还拿出百元大钞(父亲捡纸箱子、空瓶子卖的收入),给人家显耀,这是给孙子的压岁钱。哥哥弟弟更是忙得不亦乐乎,把我带回来的年货分门别类放到冰箱和粮仓里,开始蒸馍馍,炸年货,调肉馅……我则忙着挂彩灯。我家有一棵大桐树,和我军龄差不多,是我入伍后弟弟从外边移到家里的,好多买树人早就打主意要买,父亲说这棵树是旗杆、吉祥,给多少钱也不卖。这棵树仿佛是一把遮风挡雨的伞,护佑着全家人的幸福与安宁!如今已走过了50年岁月,虽然皮肤粗糙苍老了许多,但依然根深叶茂,郁郁葱葱,每年哥哥学着父亲的样子依然保持着给树烧纸的习惯。我把彩灯串并联好,上到南屋房顶上,用竹杆挑起彩灯一条条搭到树枝上,两个多小时才能挂完。晚上开灯,半个村庄通明透亮,灯光闪闪,五彩缤纷。开始几年,许多小朋友和老年人纷纷到我家看灯。第二天,我就开始裁纸写对联,我虽然字写得不好,但是每年都有写对联的习惯,并且内容都是根据农村形势和家庭情况变化自己编写的。三十早上,我们弟兄三个开始贴对联,弟弟登上凳子向门上刷面糊,我把对联交给哥哥再递给弟弟贴上,我还要指挥着如何把对联贴正,经过两个多小时忙碌,九个门上对联张贴完毕,院子焕然一新,父亲和哥哥弟弟有说不出的高兴。
按照老家风俗习惯,老人去世后孝子必须守孝三年,也就是说三年内必须回家过年,否则就是不孝,会遭报应。父亲去世后第四年,哥哥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问我,过年还回来吗?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哥哥的不安、担心和深深的企盼!点头回答说,回来!哥哥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年复一年,年年如此。
2011年儿子结婚,先后添了两个孙子,回家过年更热闹了。和往年一样,一切准备就绪,十点左右,家属和儿子带全家都回来了,两个孙子喜嬉笑打闹,踢足球,玩陀螺,放鞭炮,满院子欢声笑语。不同的是,哥哥弟弟年龄大了,前年弟弟先后脑梗、心梗住院,身体大不如以前,三十中午的饭菜就轮到家属和儿子忙活了。十一点半左右,哥哥和我带上儿子、孙子去请家堂。哥哥点着香,每人分两柱,边走边放鞭炮,出了大门看到成群结队的人像赶集一样到自家坟上请家堂。我们来到坟前,先点燃一挂长鞭,再点六个两响,寓意让祖先保佑全家在新的一年里六六大顺!幸福平安!每人把两柱香的一柱插到坟前,以示给阴间照明,另一柱领着老人回家过年。到家后,在大门口放一根木棍,挡住不让老人家出去,也不让外边的鬼神进来,每人把手里的香插到堂桌香炉上,然后放鞭炮吃饭。每年三十中午都做十多个菜,我们弟兄三个和儿子喝上几杯小酒。饭后不少邻居前来说话聊天,我则给客人端茶倒水、递烟,女的让她们吃瓜子和糖。三十晚上吃水饺,饭后就更热闹了,每年我都买几百块钱的鞭炮烟火,两个孙子一会点这个,一会点那个,还让儿子一起把比较大的烟火拿到街上和村上人一起放。整个村庄鞭炮齐鸣,响彻云霄!持续两个小时左右。据村上人说,去年我村买鞭炮烟火花了有十多万元。改革开放后,我们村出了一批致富能人,有种植、养殖专业户,成立了农业合作社,带动了全村富裕。在外打工的年轻人也赚了不少钱,多数年轻人都在城里买了房,只有老年人守着老窝舍不得离开,还有少数弱势群体在家居住。这些年我们村确实富了,浓浓的年味,人们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在外边无论混得多么好,每到过年纷纷千里迢迢急急忙忙往家赶,为的是和家人见面过一个幸福团圆年。放完鞭炮烟火,全家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十一点左右年轻人和两个孩子都累了开始休息,我们弟兄三个坚持给祖先守夜把节目看完,下饺子、上供、烧纸、放鞭炮,直到把所有事情办完才安然入睡。

按照风俗习惯,大年初一拜年磕头,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先给祖宗磕头,然后晚辈给长辈磕。现在长辈没有了,我们弟兄三个先给祖宗磕,儿子、儿媳妇和孙子再给我们磕,我们则拿出压岁钱给孙子,两个小家伙蹦蹦跳跳,数着过年的收入,然后给他妈妈说:“给我放好,不许花我的钱。”儿媳妇点头答应。饭后五服以内的相互拜年问好,仍然保持着晚辈给长辈磕头的习惯,同辈则说话聊天,寒暄几句再到下一家,初一上午几乎拜不完。我和家属除了到五服内的院中拜年外,对于邻居和村上曾经给哥哥弟弟有所帮助的人,也要前往拜访,问一声过年好!并对人家表示感谢!每年拜完回家到十二点。中午我们一改过去吃水饺的习惯,只是像征性的每人吃三五个,不破坏风俗习惯,主食是吃火锅,每年儿子回来都买足够的羊肉、调料和蔬菜等,全家围坐在一起美歺一顿,其乐融融,特别是哥哥弟高兴得难以言表。
下午三点左右开始送家堂,哥哥把事先打好的纸用一块白布包起来,然后点着香,每人一柱,先在堂桌前跪下磕头,并唸叨说:“老人家,年过完了,走吧!”。我们跟着哥哥走到大门口,把木棍拿掉,一路来到坟前烧纸、放鞭炮和六个两响,把香插在坟前磕头起身回家。回家后,家属、儿子、儿媳妇和孙子收拾东西回聊,我则陪伴哥哥弟弟到初六回来。我转业39年(94年除外),都是这样过的。疫情那两年,儿子和儿媳妇担心传染,提出不回家过年,两个孙子哭着闹着不干,非回老家过年不可,也正合我的心意。在家过年虽然冷点,但孤苦伶仃的哥哥弟弟能够得到家庭的温暖,我觉得很值!也很欣慰!
作者简介:李习良,转业军人,退休干部,喜欢写作。信奉:堂堂正正做人,踏踏实实做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