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下酒菜
安徽卫艾云
著名作家许地山的《落花生》里曾提到,花生“不像那好看的苹果、桃子、石榴,将果实悬在枝头令人一望而生羡慕之心,而是将果子埋在地底,等到成熟才挖出来。”对花生的情感,来自于我的外公。
外公,地道的农民,打我小时候起就有的印象:喜欢喝酒。家里也就他一个人喝酒,而且最让我好奇地是,他的下酒菜是雷打不动的生蒜头和炒花生。蒜头倒常见,可这花生可是稀罕物,哪能逃过我们这帮表兄妹们“馋猫们”的嘴。
外公这人平时非常节俭,外套是补丁加补丁都不愿意穿新衣的人,但是外祖父的朋友或家里亲戚过来,他定会嘱咐我妈和舅妈多炒点菜来招待他们。小时候,我和表妹也不明白,但是总就盼望着家里来客人。少不了的就是那炒花生。虽然从花生地里抱回花生秸秆开始,我们几个就全程参与,但是我们心里全是外公让我们劳动的嫌弃和不满,可这会来客人,让我们剥花生皮,我们是屁颠颠的乐呵着。我妈和舅妈的厨艺算是村里数一数二的,但是家里来客,这炒花生这道菜,自然是外公来完成。
慢火小心地伺候着,锅铲翻炒的花生冒着淡淡的烟,慢慢地就会有一股香味散发出来。我妈说外公炒花生技术,村里是无人能敌。外公说秘诀就是他能把火候掌握的非常好。想吃甜,就撒点白糖,想吃咸,就放点盐。不管是甜还是咸,那个酥脆爽口,让我们口水直流。等到吃饭时,眼尖的客人会让外公给我们盛上一勺,我们自然要假装客气地推着说不要不要,但是忍不了一会就“原形毕露”,把碗伸过去,等待炒花生的到来。

外公从地里回来,脱掉他的劳动布鞋,摆摆手,我们立马就能心领神会:搬桌子、摆碗筷、拿酒……我们这样乖,还不是对外公有所求,希望他能赏我们一点花生。我们真是见不得一星半点的好东西,牙齿出奇地发痒。花生一到手,我们准一溜烟跑了,几个人跑到墙角边,你挤着我,我挨着你,咬着香喷喷的炒花生,那副得意劲儿真叫人欣喜若狂呢!
平时,外公把他的宝贝炒花生都放在铁皮桶里,至于放在哪,当然不能让我们知道。可有一回,我和表妹在家玩捉迷藏,却有意外发现,竟然是外公的炒花生,那种得了宝贝的欢喜自然是超过了什么要乖乖听话的教训啥的,我和表妹肯定都是想把这炒花生占为己有,本来我俩是要大打出手的,后来还是理智了一下,一人吃一点,不然就会被外公抓到。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要瞒着所有人,两人偷着乐。可这幸福来得突然,走的更快了。想不到,刚一吃饭,外公就说,“今天,我这花生,谁偷了吗?”我和表妹对视一下,异口同声地说:“没偷!谁偷你花生啦?”外公说吃了就吃了,不要耍赖。你们俩到底谁干的?我们自然还是嘴硬,不承认偷了。眼看就要瞒过去了,外公接着说:“我这桶上放了一个几粒米,现在米在地上了,作何解释?”我们就吃了这么一点点,他才不会发现。我们抱着这样的侥幸,但是谁知道,还是被他老人家的火眼金睛发现了。外公这么一说,我们自然哑口无言。做人,一点不讲诚信,以后谁还相信你。外公说,你们不是喜欢花生吗?花生扎根在泥土里,做人就应该像花生一样,脚踏实地做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外公离开我们已经快二十年了,炒花生也吃不出当年的香气来,没有经历过物质匮乏的孩子们又怎么能够体会我们对普通的炒花生情感呢。
炒花生,虽然普通,但是却系着我们对外公的思念。

作者简介:卫艾云,群众文化工作者,作品发表于多家媒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