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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镇上的小人物》(节选)
作者:东篱夫
楔子
距洪城十五华里,有一个依山傍水、风景绮丽、古朴悠雅的古镇——沈水镇。
这沈水镇曾经是川中地区著名的水陆码头;虽然街没有几条,人不过万;但历史悠久、地灵人杰、出产丰富、五马六道俱全。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涌现出了不少至今仍让人们津津乐道的“小人物”;从这些“小人物”的身上,可以看到古镇的人文风貌。
黎先生茶馆救农妇
沈水镇的居民都有坐茶馆的习惯。这喝茶可是有讲究:既能养生,又能联络感情、接交朋友,还能解决许多问题;无论是谈婚论嫁,还是解决矛盾纠纷,或是洽谈生意,都到茶馆;只要一喝茶,就没有解决不了的矛盾纠纷、谈不拢的生意。
大清初年,四川因为遭受连年的兵幾之灾,加之瘟疫流行,造成人口锐减,出现了十室九空的局面,朝廷为了解决四川人口不足的问题,实施了移民政策,主要鼓励广东、广西、湖南、湖北等地的人们迁移到四川,历史上称为“湖广填四川”。
在这些迁移户中,有一位从贵州迁移到洋溪镇的黎三爷,因知书识礼、出口成章、形象俊朗,人称“黎先生”。这黎先生有两大爱好,一是喜欢喝茶,二是喜欢抽水烟;他每天都要提着一杆两尺多长的水烟袋,到草街子的吊脚楼茶馆去喝茶,如遇头疼脑热的,顺便帮忙开个处方,治治病痛;一来二去,倒也接交了不少的茶友,只是还没有多少人相信他会医术。
有一天,黎先生和几位茶友正在喝茶打川牌,突然听见茶馆外面有人喊“有人病倒了,大家快来帮帮忙!”黎先生和茶友们赶紧放下纸牌,出门看热闹,只见一位中年妇女倒在街边的青石板上,腹涨如鼓,面如金纸,头冒大汗,双手抱着肚子在痛苦的呻吟;旁边围住看的人多,却都束手无策。黎先生走上前去,将那妇女扶了起来,用手掐住其虎口穴,待疼痛有所缓解后,才将她搀扶到茶馆,为她把了脉,又仔细询问了发病的原因,当得知这位妇女经常下稻田,患病已有三年,四处求医问药都无人可治的情况后,黎先生对她说,“你这病,我可以试试给你治疗,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自从丈夫去世后,我就是全家的顶梁柱,上有老下有小全靠我种田活命,如果先生能为我彻底治愈,就如同我全家的再生父母,别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百个条件我都答应!”那妇女一听黎先生能治此病,仿佛看到了救星,激动得得语无伦次。
“我的条件,一不要你的诊金,二不要你的感谢,若治不好,你也不要怪我;若治好了,只求你给我远传名。”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妇女连连点头。旁边的茶客们有的称赞黎先生高义,也有的持怀疑态度。
见那位妇女的治病愿望十分迫切,黎先生这才从随身携带的烟荷包里取出几颗如蚕豆大小的黑色药丸,递到妇女手中说,“你现在就服下两粒,回去晚饭后再服上两粒,有什么反应,明天这个时候到茶馆来告诉我。”那位妇女依他吩咐,向茶馆讨了杯白开水当众服下,千恩万谢的去了。
妇女回到家中,按照黎先生的吩咐,又服下两粒,不久即开始拉肚子,拉出的都是奇臭无比、带着血色的死蚂蝗;一连拉了十几次后,竟感到浑身轻松,腹也不涨了,肚子也不疼了,
第二天,那位妇女准时来到吊脚楼茶馆,把服药后的反应向黎先生做了汇报,请求再给她几颗药丸,以图彻底治愈。
黎先生又替她把了脉,观了她的面容,问了她的身体感受,说:“昨天那个药不能给你了,我另外给你开一张单子,去中药店照单抓几副,连喝几天就没事了。”言罢开好处方,交给妇女。
此后,黎先生依然每天到吊脚楼茶馆喝茶、打牌,人们把这件事似乎早忘了个干干净净。
这年八月,黎先生正在喝茶,突然街上鼓乐喧天、鞭炮齐鸣,一支队伍舞着长龙、逗着狮子、踩着高跷、扭着秧歌,径直开到吊脚楼茶馆,冲里面齐声高喊:“恭请黎先生出来接旗!恭请黎先生出来接旗!”
黎先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见大家叫自己,只得到茶馆门口相迎,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这是何故,只见几个月前那位患肚子疼的妇女,满面红光、精神抖擞地跪到面前,接连叩了几个响头,中气十足地大声说:“感谢黎先生妙手回春,救了我的命!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小妇人特意绣制旌旗一面,献与先生,以表先生恩德。”然后起身,将一面白边红面、绣有“妙手回春,恩德永铭”八个金色字体的锦旗,双手举过头顶,呈递给黎先生.....
自此以后,黎先生之名不胫而走,前来请他看病的患者络绎不绝。吊脚楼茶馆的老板是个很开明的人,见他懂得岐黄之术,能够为患者解除病痛,专门让出一间门面房,供黎先生开馆诊病之用。
后来黎先生成为了地方名医,开起中药铺,一生以治病救人为本。有茶友私下问黎先生,你是怎么会医术的?又是用什么药给那位妇女治肚子疼的?黎先生告诉说,在贵州,我们黎家祖祖辈辈都是从医的,我从小就跟家里长辈学习望、闻、问、切和采药炼膏的技术,移民到四川后,因为人地两生,初来乍到,人们都不知道我会治病,所以就天天到茶馆喝茶打牌,目的是寻找展示本领的机会;至于给那妇女治病,完全是机缘巧合,因为她经常下稻田,被稻田里的蚂蝗叮到脚上,然后进入体内,并在体内不断繁衍,才导致她腹涨如鼓、面黄肌瘦、腹痛难忍,一般医生根本就治疗不了,因为蚂蝗最怕烟油,我见她是个孝顺公婆、勤劳善良的可怜人,就有心帮助她解除痛苦,于是用烟油加上泻药做成药丸,让其服用,先将其体内的蚂蝗和虫卵全部杀死排出体外,再以养补汤为其补血陪原,强身健体,她的病才得到彻底治愈。
茶友听后佩服不已,心下感叹,黎先生的善念,救了别人,成就了自己!
柳天棒舍家救国难
民国初年,川政未统;巴蜀各地,全由军阀割据。这些大大小小的军阀,为争夺地盘、扩充势力,便到处拉夫抓丁,经常相互开战;把一个“天府之国”搅得鸡犬不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沈水镇西的柳林街上的柳姓人家,曾经是镇上有名的旺族,生意做到了都城和海外,因为庚子年“八国联军”攻占北京,柳家的当家人被洋人所杀,买卖被洗劫一空,从此一蹶不振,家道中落,到大清被国民政府取代时,柳家人已沦为了自谋生路、自食其力的普通居民。
在这些柳姓居民当中,独有族长嫡孙柳无畏即无专长,又无正业,全靠变卖老祖宗留下的字画、田产维持生计,到民国初年,只剩下三间街房和赤条条一个人。因生活所迫,堂堂的柳大少爷不得不放下面子,去干一些坑蒙拐骗、鸡鸣狗盗之事,一旦事发,就与人拼命,人们见他天不怕、地不怕,不要脸不要命,就送他绰号“柳天棒”。
这柳天棒少时也曾练过拳脚,一般四五个人根本近不了他身;好在他做这些坑蒙拐骗、鸡鸣狗盗之事的时候,专门拿为富不仁的乡绅下手,对贫困、孝善之家从不胡来。因为他是柳家后人,当地乡绅先前还多少给一些面子;到后来见他尽干一些危害乡里的事,就打了个主意,把他送去军阀部队去当丘八,免得他再祸害乡里。可送出去几次,他不是拐了人家的枪支,就是卷了人家的兵银,跑回沈水镇继续作恶。
乡绅们拿他没有办法,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于是就卖通斗城一个叫“麻三代”的军阀,要采取强行抓壮丁的办法,将他抓走。
这一天清早,柳天棒刚刚起床,突然听见外面有响动,探头从窗户上一望,原来是几个当兵的,正端着枪悄悄向自己的房子围过来。他感觉不妙,要想逃跑已无退路,于是灵机一动,干脆将大门打开,然后搬来一把太师椅,大咧咧的坐在上面,冲门外吼道:“喂当兵的,你们不是要抓大爷的丁吗?大爷我在此等着,哪个不怕死的就进来!”那时虽然抓壮丁,但都有一个规定,就是只抓人,不能伤害性命。外面当兵的都是为吃粮,见他坐着的架势,以为他有准备,怕他玩命,只能遥远的望着,竟无人敢进房抓他;双方对峙了许久,当兵的只得撤离。
其实,这些当兵的并不死心,他们见在家里不能抓他,便打算等他出行时,在适当的路段截他。
那时的沈水镇有三多:一是庙宇多,有“九宫十八庙”之称;二是茶馆麻将多,每条街道都有茶馆麻将馆;三是桥多,木桥、石桥、调桥应有尽有。柳天棒有个习惯,无论刮风下雨、有钱没钱,他都要从柳林街出发,跨过镇中心的板板桥,到城隍庙去喝茶打麻将。
当兵的知道他的习惯,从柳林街撤出后,就埋伏在板板桥附近,派两个会擒拿的当兵的换上当地人衣服,只等柳天棒过桥,先贴身拿住,再抓他去当兵。
柳天棒见当兵的撤走,才开始做早饭吃,一番梳洗后,慢慢向城隍庙方向踱来。刚上板板桥,就发现画面有一壮汉向自己靠近,抬头一看前面,桥对面也有一壮汉迎面走来,他感觉不对劲,索性将手插进裤兜里,大摇大摆向对面走去,与对面那汉子在桥中相遇。那对面的壮汉和画面的壮汉正准备施展擒拿手拿他,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柳天棒一个闪身,跨到了对面壮汉的身后,躲过了画面扑上来的壮汉,用一件硬邦邦的东西顶在了迎面壮汉的腰上,大声喊道“兄弟,今天是你让我还是我让你?”两位壮汉一下傻了眼,以为他有硬火(四川人把短枪称为硬火),立即陪着笑脸说“我们让你,我们让你.....你请自便....”板板桥两边埋伏的那些当兵的,只有眼巴巴看见柳天棒押着自己的兄弟,走过板板桥,然后穿过街道,消失在人群中....
经过几次抓壮丁于反抓壮丁的“较量”后,柳天棒的名气大振,那些想害柳天棒的乡绅害怕他报复,再也不敢去抓他的壮丁了。
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四川全境掀起了抗日救亡运动。一直不愿意当兵的柳天棒竟亲自来到镇政府,请求当兵。负责征兵工作的国军参谋见他年龄有些偏大,又知道他是柳氏长房的独子,就问他,以前抓你当兵你不去,现在年龄大了为什么却要去当兵?他回答说,我虽然是个烂人,过去抓壮丁当兵,是打内战,我当然不去;现在当兵是去打小日本,我当然要去。
参谋见他诚心抗日,才破例让他参了军。柳天棒换了军装,索性把仅剩的三间街房卖了,将所得房款全部捐给抗战物资征集处,随第一批出川将士,开赴抗日前线。
从此以后,沈水镇人再也没有见过柳天棒。但奇怪的是,后来的沈水镇人在茶馆摆龙门阵,谈起柳天棒的时候,对他的恶行臭事不但闭口不谈,反而对他变卖街房、舍身抗日的事情津津乐道。
锅盔刘义助“双枪兵”
沈水镇的锅盔非常有名的地方特产。锅盔是用发酵面粉配以芝麻、酥油等材料,通过火炉精心烤制的面饼,不但营养丰富,而且香脆可口,老少皆宜,是川中地区家喻户晓的大众食品。
沈水镇的锅盔,从口味上分,主要有咸、甜两种;从形状上分,主要有圆形和方形两种。 在小农经济时代,锅盔不但有效提升了农产品的价值,而且作为一个饮食行业,解决了城镇居民就业谋生的问题。沈水镇的锅盔经营户,最多的时候不下百家;民国时期,沈水镇最有名的锅盔铺要数锅盔刘,规模大,分量足,制作工艺精道。
锅盔刘的祖上原来是纤夫,他从小就跟着父亲在涪江、嘉陵江上跑水路,靠替往来船只拉纤为生。1926年9月5日,英国派出三艘军舰从长江炮轰重庆万县市区,炸死炸伤中国军民5000余人,制造了震惊中外的“九五惨案”;锅盔刘当时和父亲正拉船从万县江边经过,不幸被炮弹击中,父亲当场被炸死,他也受了重伤,幸得住军相救,才捡了条活命,但腿部却落下了残疾。刚十四岁的锅盔刘治好伤后,拖着一条残腿,一路乞讨回到沈水镇;东山寺一位负责斋供的老和尚见他孤苦无依、聪明伶俐,就将他带到寺中,教了他制作面食素餐的手艺,其中就有打锅盔的技术;几年后,老和尚去世,锅盔刘就离开东山寺,到镇上开了锅盔店,自谋生路。
经历过生死、吃过苦头的锅盔刘深知活人不易,加之又得了老和尚制做锅盔的真传,所以他重信轻利。他做的锅盔不但个大酥脆,而且价格公道,还经常拿出锅盔接济那些沿街乞讨的乞丐或因各种原因折了本钱、没有盘费回家的来往过客;所以积下了不少人缘,大家都喜欢买他的锅盔,生意越做越大。到民国二十几年,就成了集加工、销售于一体,拥有铺面五间、伙计十几个、全镇规模最大的锅盔经营商。沈水镇的大街小巷,每天都能听到买锅盔的吆喝声:“起酥——锅盔——快来买吔!”这些吆喝声,与乒乒乓乓的敲打声,构成了一部交响曲,把整个沈水镇都弥漫在锅盔香甜的气息里,吸引着四面八方的美食爱好者,到镇上品尝锅盔。
正值全民抗战的年头,沈水镇这个水陆码头成了川东川北各路大军云聚的中转站。当有川军将领李家钰、范绍增率领部队来到这里,见镇上水陆交通便利,古庙古寺颇多,是屯兵养武、募集战略物资的好去处,于是分别在镇东的古佛寺和镇中的宽街子设置兵营,作为前方的后勤补给站。
李家钰、范绍增在沈水镇驻跸期间,经常到锅盔刘的铺子里品尝锅盔;锅盔刘亲自上炉,为两位将领烤制,让他们把凉粉锅盔、麻辣锅盔、芝麻锅盔、肉沫锅盔统统尝了个遍。
川军誓师出征那天,锅盔刘带领自己的徒弟伙计,赶着两辆满载锅盔的牛车,来到校场,为两位将领送行。
锅盔刘拖着残腿,站在演武台上,对台下准备出征的将士们慷慨激昂地说:“川军兄弟们,我锅盔刘没有啥本事,也不能跟你们一起出川抗日,今天特制了千只锅盔,为大家壮行!在此,我有几句话要说,我这条腿,是当年西洋鬼子给我留下的,如今国难当头,无论是东洋鬼、西洋鬼都是鬼,希望你们莫给我们四川人丢脸,把小鬼子从中国领土是赶出去!等你们凯旋归来的时候,我请大家免费吃三天三夜的锅盔!”他的讲话,赢得台下雷鸣般的掌声!士兵们齐声高呼:“打到小日本!不获全胜绝不回川!”锅盔刘吩咐徒弟和伙计们,将两车锅盔一一分发给士兵们;大家捧着印有“抗战到底”、“杀敌报国”字样的锅盔,异常振奋!纷纷表示,一定要英勇杀敌,以实际行动,回报家乡父老的殷切希望!这些曾经打过多年内战、以一杆老枪一支烟枪著称的“双枪兵”出川以后,先后转战山西、河南等地,打了许多硬仗、恶仗,给了日寇以沉重打击,为四川人增了光,他们中的许多人,因此长眠它乡,再也没有回来,而李家钰将军也于1944年,于河南陕县壮烈殉国。
在沈水镇做生意的锅盔刘,在得知李家钰将军牺牲的消息后,更加坚定了支持抗战的决心。他不但积极主动向国民政府捐助飞机、大炮,还安排所有徒弟,到重庆、绵阳等地开设分号,就近将锅盔送给当地出征的川军将士,他自己则带着家人,把锅盔总店设到成都老校场附近,让每一批出征的川军,都能品尝到他的锅盔。
锅盔刘的义举,不但极大地鼓舞了川军的士气,有力地支援了抗日战争,而且也让沈水镇的锅盔,走遍了四川,走向了全国!(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东篱夫,本名黎佳君,四川射洪人,现居新疆;中外华语作家杰出人才库杰出人才,“全国首批作家诗人创作基地文学室”挂牌者。 累计在地市以上报刊杂志、新闻媒体公开发表新闻3000余条、文学作品100余万字,诗歌100余首; 有数十件作品被国家正式出版社收编入书,出版有个人作品专集《魂系边庭》;近年相继获得“华夏文学奖”、“北斗文学奖”、“文化传播奖“、“中华文典奖”、“行者文学奖”、新春文学奖、“文学精品工程奖”、“世界诗人大会国际诗歌奖”等奖项;获“全国优秀诗词家”、“文化摆渡人”、“文曲星”、“新时代最具影响力作家诗人”、“文学新征程时代人物、全国百佳作家诗人”、“中华十大桂冠实力作家诗人”“全国十大诗人之家”、“全国创作劳模”、“感动中国十大亲情爱情友情年度人物”、“ “传统文化一级作家(诗人)”、“传播民俗文学博士.教科文传承师”、“世界诗人大会亚洲十大诗人”等称号;系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中华传统诗词研究会会员、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作家协会会员;“文学与艺术”编辑部首席作家(诗人),文学与艺术文学院院士,联盟文化学院、联合传媒书院客座教授;“文学与艺术联谊会”副会长、“中国文学社”副社长、“世界诗人联谊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