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饭，情牵游子的乡愁密码

 作者 黄振涛

      华夏大地仿若一座巨型美食宝藏，各地风土人情孕育出缤纷多元的饮食文化。街头巷尾的小吃摊，热气腾腾的餐馆，家中灶台上飘出的饭菜香，交织成生活最本真的烟火气。早餐摊前，煎饼果子的面糊在铁板上“滋滋”摊开，裹上酥脆的油条、鲜嫩的生菜，刷上甜酱，咬一口，满满的幸福感；夜市中，麻辣鲜香的小龙虾堆成小山，食客们双手并用，边剥边聊，热闹非凡。这些美食不光慰藉着人们的辘辘饥肠，更在游子心间织就一张绵密的“乡愁之网”，而腊八饭，正是网上熠熠闪光的关键节点。

     腊八饭的起源传说众多，神秘莫测的“杀鞑靼”故事令人称奇。相传元末，百姓苦于蒙古统治者的残暴，遂相约腊月初八起义，人们将写有“杀鞑靼”的纸条藏于腊八饭中传递信号，一呼百应，拉开反抗大幕。温情满满的“慰劳版”同样动人，往昔腊八正值农闲寒冬，百姓忙碌一年，主妇们便精心熬煮腊八饭，汇聚家中谷物、豆类、蔬菜于一锅，犒劳家人，祈愿来年顺遂、丰收。这些版本承载着独特历史记忆与民众情感，尽管不尽相同，却让腊八饭沉淀深厚底蕴，代代相承，化作腊八时节舌尖上难以割舍的情怀。

    如今我已退休多年，却仍在工作岗位上发挥余热。回首往昔，也曾背着行囊穿梭于繁华街巷。清晨，在早点摊前，看着油条在油锅里翻滚，滋滋作响，咬上一口，酥脆满溢；中午，钻进人声鼎沸的小饭馆，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牛肉片切得薄厚适中，面条劲道，配上鲜香的汤汁，吃得大汗淋漓；夜晚，约上三五好友，点几串烤得焦香的羊肉串，再就着冰爽的啤酒，畅谈人生，那滋味别提多美。还有那街头现做的糖炒栗子，热气裹挟着香甜，烫手却又让人迫不及待地剥开；软糯的甑糕，红枣的馥郁与糯米的软糯完美融合。孙女常笑她爷爷“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诸多美食都在记忆中留下美好印记。可最让我魂牵梦绕、无法忘怀的，始终是母亲亲手烹制的那碗腊八饭。

      儿时故乡的腊八，天寒地冻，寒风似刀，割得脸蛋生疼，大片雪花肆意飘落。天还未破晓，母亲就已悄然起身，厨房随即传来轻微响动，那只旧木锅盖偶尔“哐当”一声，那是她为全家筹备腊八饭的忙碌声响。昏黄煤油灯下，母亲那常年劳作变得粗糙的双手，干起活来却劲道十足。她虔诚地捧起黄澄澄的包谷珍，粒粒饱满，仿若吸纳了一整年的日光，倾入大锅，与清水相拥，谷物清香瞬间弥漫。紧接着，圆溜溜的黄豆欢快蹦入，这些“营养小金豆”搭配白面，为这锅饭筑牢醇厚基底。 

     灶火熊熊，噼里啪啦欢腾作响，锅里汤汁咕噜咕噜翻涌沸腾。母亲转身，手起刀落，翠嫩蒜苗瞬间化为碧玉碎末，清新之气驱散屋内寒意。豆腐切成小巧方块，嫩得稍触即破；萝卜带着泥土芬芳，洗净切丝，根根满含大地深情。食材们相继跃入热汤，肆意翻滚，亲密相拥，热闹非凡。

     转瞬，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腊八饭出锅。一家人围坐暖炕，笑语欢声与碗筷碰撞交织，似要掀翻屋顶。父亲吧嗒着旱烟袋，脸上满是笑意；母亲不住地给大家夹菜，眼中透着慈爱；孩子们嬉笑打闹，争抢着多吃几口。每一口腊八饭，软糯包谷珍、绵密黄豆、清爽蒜苗、嫩滑豆腐、清甜萝卜在味蕾上共舞，热流从舌尖瞬间传遍周身，暖彻心扉。

     腊八饭并非仅是美味佳肴，背后的的传说更添韵味。有人坚信吃了能祛邪保平安，有人笃信是对祖先的追思纪念，这些说法代代相传，伴着饭香，深植心间，融入乡愁

    那时，新出锅的腊八饭热气腾腾，母亲总会率先盛出满满一碗，微笑着吩咐：“快去，给你伯父端过去。”我便如捧珍宝，沿着不太平整的街道，叩开伯父家门，伯父正坐在炕头吧嗒着旱烟袋，见我进来，忙起身相迎，目光交汇间，那无声的笑意与温情，至今仍刻在我心。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为生活与梦想奔波的人们散落城市各处。然而每逢腊八，熟悉的饭香、母亲慈爱的面容、儿时的欢乐场景，便如汹涌潮水，汹涌潮水，冲破忙碌疲惫筑起的心墙。 

     腊八节仿若一记洪钟，敲响在耳畔，宣告新年将近，那声响仿若故乡殷切的召唤，牵引漂泊游子归巢之心，让其急切奔赴家的方向。

    说到底，这一碗腊八饭，藏着故乡滋味，裹着形家的温馨，更寄托着百姓质朴真切的期盼。平常日子里，一家人围坐共享热饭，无病无灾、团团圆圆，便是心底至珍至美的愿景。即便岁月更迭、沧海桑田，对腊八饭的眷恋、对家的牵挂，永远是心底最柔软的角落，牢牢系着游子的脚步，引向温暖的家。

（2025年1月7日腊八晨写于三原县城南环路88号）

作者简介；

    黄振涛，1959年5月生，陕西武功人，中共党员，大学文化。1978年9月任教，1983年毕业于武功师范中等专业学校。有过10余年教师经历，1992年8月调入武功县检察院。2016年5月退居二线后，先后被咸阳市检察院等多家单位返聘至今。近年来，在省内外文学平台上刊发近百篇（首）散文和诗歌。文风简约朴素，清新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