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淑兰也哭出了声,刘玉花和宋桂兰劝慰着陪着她流泪。悲哀的气氛再一次笼罩了李运昌家。
“国军,我们都是为了你好。”李国忠在磨坊里劝着李国军。
李国军一听歪着脖子反问道:“让我娶嫂子,这是为我好吗?您们是成心让我丢人啊!不成!世上哪有这种违背伦理的事?真荒唐!”
“国军,你听我把话说完就明白了,这种婚姻早就存在了……”李国忠耐心地给李国军讲着。
李国军听着半信半疑地说:“真有您们所说的‘叔就嫂’婚姻?我怎么没有听过啊?应该让建华嫂子去上班才公平!”李国军说着又摇起了头,“不行!我们和国仁哥是亲兄弟,我们和建华嫂子这么长时间了低头不见抬头见,视兄如父,待嫂如母,现在要……坚决不行!那样外人要笑掉大牙的!”
李国忠没想到平日对哥哥们言听计从的国军如此抵触,他沉下了脸说:“尊敬哥哥是吧?那就得尊敬嫂子!既然尊敬哥哥就得为哥哥的一切着想,国仁不在了,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妻子和孩子流落他乡吗?!那样建华和肚里的孩子就成外人了,若不幸,建华肚里的孩子会……那可是国仁的唯一骨血啊!而且建华也是无辜的。国仁是军烈是功臣,他的弟弟勇敢地站出来养活嫂子和遗腹子,这是行善积德、人人称道的好事,稍有良知的人们怎么会笑话你呢?!再说让你去上班,这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事。再者,爹妈都是六十过了的人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而且他们还在为家庭操劳着,他们的压力多大啊!国兵和国花还在念书,如果继续深造还要花好多钱哩!能省点钱还可以为我们这个大家干点别的事呢!兄弟呀,不是我们不心疼你,不是我们不尊重你,爹爹他们是考虑好才告诉你的,我们这样做正是为了你着想的。你想去当兵?不要去了。除此之外,你还有其它的路子可以跳出农门吗?你我都不能一直窝在磨坊里当‘面老鼠’啊!”
李国军慢慢垂下了头,他两眼盯着地面扣着指甲回味着李国忠的话。
李国忠爱怜地拍着李国军的肩膀说:“国军,好兄弟,那真是个好事儿!你好好想想。那建华也是个长相和品行都讨人喜欢的人,你和她过日子,不丢人!早点睡吧!”
李国忠轻轻打起了鼾。李国军闭着眼却难以入眠,“要和建华嫂子过日子,这……”李国军想起了和李国仁相处的那些日子,李国军也想起了李国仁和杜建华结婚及婚后的幸福时光,“国仁哥,多聪明的一个小伙子!多好的建华嫂子!可是……”李国军思绪翩翩泪水涟涟了……
天已大亮,李国忠望着脸上带着稚气眼角残留着眼泪的李国军,想着李国军将要面对的现实,李国忠心里不是个滋味:“同样是男子汉,同样是一母所生,他却要去扮演另一种角色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压力!唉!”李国忠犹豫着还是轻轻唤醒了李国军。
“二哥,我梦见国仁哥和建华嫂子了!我们三人说说笑笑走着走着就走散了,只剩下我和建华嫂子,国仁哥好像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和建华嫂子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我让建华嫂子原地等着,我刚要走,建华嫂子一把拉住了我,我似乎听到了身后有人在喊我……”李国军睡眼惺忪地说着,他还沉浸在刚才的梦境里。
“哦,都是亲兄弟啊!你的国仁哥这是托梦让你照顾好建华嫂子哩!国军,你想想是不是啊?”李国忠善意地提醒道。
“什么?啊?我……”李国军经李国忠如此一点拨仿佛是吃了一个冰激凌打了一个冷颤,他一下子清醒了带着哭腔哀求道:“二哥,不能!不能那样做!让我保护建华嫂子也行,最好不要让我和她一起过日子!她是我的嫂子啊!她是我的长辈啊!”李国军知道大哥李国堂和爹的秉性一样,做事从来都是说一不说二的。
李国忠望着满脸哀伤乞求的李国军心也一颤,他刚想打退堂鼓但父母饱经风霜的面容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一向顾家的他把心一横严肃地对李国军说:“你喜欢你的国仁哥是吧?你想保护你的建华嫂子吗?那你就听爹爹他们的话和建华一起去过日子,你们好好生活抚养好娃娃,这才能体现出你喜欢国仁,这才是你对建华嫂子最好的保护和尊重!国军,爹妈的心挺得硬硬的,他们想办法供我们念书,他们竭尽全力想帮我们跳出农门,说实话是我们不争气,我们再不能给爹妈增添压力了!我们家也是个平常的农民家庭啊!”李国忠说着眼里滚出了泪水。
李国军听着绝望了,他的泪水顷刻间模糊了双眼,他知道父命难违,但他已明白了家人确实是从大局着想为他好、也为那可怜的建华好,总之就是为李家这个大家庭好!“哥,我听您们的!”李国军擦着眼泪说。
“好兄弟!”李国忠擦着眼泪拉住了李国军的手向家走去。
“国军,吃饭吧!”刘玉花端着饭碗说。
“泡上馍馍吃饱。”宋桂兰端过盘子说。
李国军眼睛湿润但满面笑容地点着头说:“谢谢嫂子!”他望着头发斑白的爹娘动情地说:“爹,妈,您们吃饭吧!”
“嗯。”李运昌眼圈微红,他点着头招呼吴淑兰吃饭。吴淑兰的眼睛也红红的,她无限关爱地望着李国军,那神情仿佛是第一次看见李国军似的。
杜长顺一家人白天陪着杜建华闲聊,晚上则由赵玉兰陪着她休息,他们想方设法转移杜建华的思路,过了一段时间后,杜建华躁动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了,她的脸上逐渐有了笑容,她开始帮着母亲和嫂子下厨房或是随爹爹和哥哥去承包地上转。有时候,杜建华也恳求家人允许她独自一人出去转游,尽管家人开恩般地同意了,但赵玉兰或杜寿山总会找借口跟在后面。
有一天,天气晴好,柔和的风吹拂着一切,田埂上葱郁的野草给苍黄的田地带来一份生机,白杨树上的叶子像一只只蝴蝶飘飘悠悠地落下来,柳树摆动着黄色的裙裾在秋风里展示着依依的风姿。

“……也许我长眠将不再醒来,你是否还要永久的期待。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公社的高音大喇叭里传来了悲壮的歌声,站在院门前的杜建华不觉移开了步子。一干河里的水在干渠里慢悠悠地向东流着,泛着细小浪花的水面上黄叶片片,那些黄叶上似乎闪动着点点愁绪,一河秋水向东流,那是黄叶和秋水一起奏起的秋天的挽歌啊!“这是从婆婆家流过来的河水啊!”杜建华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地揪了一下,内心本不宁静的杜建华思绪纷乱了:“我只剩下悲哀了!我的后半生会不会像水中的黄叶一样随波逐流呢?爹妈他们千说好万说好地撮合要我和李国军过日子,我是一个结过婚的女子,李国军和李国仁一样都是让人喜欢的小伙子,可是这对李国军一个单身子的小伙子来说是不是太不公平了?!命该如此,我心爱的人已走了,我活着是要伤害一个无辜的人啊!娃娃?国仁的骨血?可他(她)还没有出生呢!与其……不如……”杜建华的心霎时跌落到了低谷,“爹,妈,不孝女儿走了!国仁,我来了!”她流着泪默念着,她回头望了眼养育了她的这片故土闭了眼正要举步跃入河水里,突然她的身后传来了一个苍老但暖心的声音:“这是建华子吧?你不在家里蹲着跑这儿做啥来了?你看看我,我是谁?”
杜建华听得心里一震,她睁开眼好奇地转过身来一看,一个衣着朴素但整洁的头发花白的七旬老奶奶正望着她笑呢!
“大奶奶?!真是您吗?您还活着?!我……”杜建华惊讶地失声喊道。
“是我!建华子。站娘家来了?哟,肚子已出怀了,几个月了?女人怀胎不容易,你看你这副嘴脸!唉!”大奶奶惊喜而怜悯地说,“哎?不对!”只见大奶奶眼睛一眨抬起右手掐了掐嘴里念念有词道:“命恨姻缘不到头,此生应有断弦忧。夫妻本是同林鸟,不幸一夕竟先飞。啊?!我的娃娃,你遭遇丧夫之灾了?!我说你这副嘴脸……我去灵泉庙里给人算卦、疗病已好几个月没回家了。娃娃啊,你真的……”望着一身素洁憔悴的杜建华,大奶奶拉住她的手急切地说。
杜建华羞怯地哭了:“大奶奶,国仁他……”
“啊?多好的一个后生!他是在战场上没了的?可惜了呀!我只见过他一面,他给了我花糖和面包……哎呀!建华子,我的娃,这是你命里的难啊!”大奶奶抚着杜建华的脸左看看右瞧瞧地说,“重山之外问前路,追逐泥途有一惊。此年灾星难,幸得阴功保身!若能高山遇流水,好景佳人共白头!建华子,我的好娃娃啊,有一喜事在等着你哩!是个好缘啊!人嘛就在你婆家的那儿,一个干干净净的童子身,只要你主动,好事准能成!娃娃,想开点!我已知道了你内心其实有个解不开的疙瘩,解开了啥事都成!快回家去吧,别在这儿发呆!肚里的娃儿贵重着哩!”
“建华,回家吧!听大奶奶的,她不会哄你!”杜长顺笑呵呵地说。
“建华,走吧,老神仙说的没错!”赵玉兰挽着杜建华的胳膊说,她和杜长顺不知什么时候寻到这儿来了。
“大奶奶,爹,妈,我听您们的。我……”杜建华说着脸上露出了笑容眼里滚出了泪花。
杜建华在娘家住了半个月,考虑到她的身孕,杜长顺和杜寿山送她回婆家。
十几里的乡间路道,一切熟悉又陌生,杜建华觉得路好长好长。
那时,李运昌家人正在院门前晒菜籽和荞麦。看见杜长顺一行人到来,李运昌等人忙拍掉手上的灰尘客气地让着杜长顺和杜寿山进门。
李国军想要随客人们进门,刘玉花和宋桂兰有意站到院门前挡住了李国军,她们故意高声和杜建华打着招呼:“建华回来了?看上去气色好多了!”她们的眼睛却不时往李国军身上瞅。
杜建华看着妯娌们的举动也心知肚明了,她微笑着说:“谢谢大嫂、二嫂!回娘家自然心情好多了。这些日子收拾庄稼辛苦您们了!您们回屋歇一歇,我也活动活动筋骨。”杜建华有意避了一下李国军吃力地俯身抓起了木锨。
“赶紧进门吧!这些活不用你插手了。国军,没看到建华吗?不认识了吗?见了面也不问问人家!”刘玉花笑着训道。
“大嫂,我们回屋去喝水,看他装得像一个没嘴的葫芦,只要他能装就装吧!只要以后建华不给他端饭、洗衣服他能接受就让他装吧!嘿嘿……”宋桂兰说笑着故意拉着刘玉花要进院门。
“两个嫂子再不要逗他了!我们进门喝水去。国军,给!你也不问问我?”杜建华含笑把木锨递给了李国军。
李国军的脸红成了一个苹果,他腼腆地冲杜建华笑了笑接过了木锨。
李国军望着脸色里残留着忧郁的杜建华怜悯之情顿生,他朝杜建华她们摆着手说:“您们进门吧,我翻弄着晒。”
李运昌、吴淑兰陪着杜长顺和杜寿山在书房商谈李国军和杜建华成家的事。刘玉花和宋桂兰去厨房忙着做饭招待客人。杜建华在书房给众人泡了茶也去厨房了,刘玉花和宋桂兰劝不住只好依从了她。
一顿家常饭吃得暖意融融,李国军和杜建华拘谨地陪着客人和家人吃。吃到高兴处,杜长顺望着身穿军便服散发着阳刚之气的李国堂、李国忠和李国军深有感触地说:“亲家的儿子们是一个赛一个啊!”吴淑兰脸上漾着笑给杜建华和李国军碗里夹了好多菜。
杜长顺他们走后,李运昌一家人各就各位地忙着。杜建华的到来使李运昌一家人感觉到家里增添了一位新人,新人新气象,他们挺直了腰板步子格外轻快、有力。
庄稼彻底收拾完了,田野上是牛拉犁翻地的忙碌景象,放羊人赶着羊群从东头转到西头。大雁的鸣叫声越来越稀少了,清冷的空气里仿佛能嗅到冬的味道。
院门前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树木的叶子几乎都凋零了,裸露的枝干直指云霄。田野一望无垠,曾经生机勃勃的土地在给人们奉献出累累硕果后渐渐进入了沉默。巍巍祁连山在秋日里显得更加高耸坚不可摧,山麓下,累累坟冢见证着人世的沧海桑田。山下,在那片黄土地上,世代耕耘的人们在季节的更替里依然用双脚丈量着生命、用双手描画着年轮。
杜建华的衣襟被肚子顶得老高,她的双脚肿了走起路来特别费事。李运昌一家人不再让杜建华插手家务,吴淑兰和刘玉花、宋桂兰像对待宝贝一样呵护着杜建华,她们明白杜建华和她肚里的娃娃是李家的希望。

李运昌偶尔也会随吴淑兰去杜建华的小睡房里暂坐,他像父亲一样提醒杜建华注意身体。
吴淑兰像母亲一般亲手给杜建华变着花样做三餐,即使刘玉花或宋桂兰给杜建华做了饭,吴淑兰也要亲口尝尝。
李运昌私下叮嘱吴淑兰常带着李国军去杜建华小睡房送饭,虽然杜建华和李国军之间没有多少话语,但家人的关照使他们觉得心里暖暖的。
杜建华快生产了。刘玉花、宋桂兰帮吴淑兰在杜建华的小睡房里给杜建华即将出世的小宝宝做衣服、褥子。
“建华,想要个男孩还是女娃?”刘玉花打趣地问道。
“这还用问吗?建华当然想要个男孩哩!想要女孩,他和她还可以生啊!”宋桂兰故意撇着嘴说。
杜建华微微一笑朝站在门口的李国军望了望,李国军的脸红了。
“嗯,我看着建华肚里是个娃子,你们看她的脸上那么多的黑甲!”吴淑兰盯着杜建华的脸说,“我们就盼着小娃子出世哩!”
“哈哈哈……”杜建华的小睡房里又传出了高兴的说笑声。
一天的午饭后,吴淑兰陪着杜建华小睡了一会,她唤醒杜建华和她到院里散步。吴淑兰和媳妇们常提醒杜建华多走动到时候才能顺利生产。
散步后,吴淑兰示意李国军陪杜建华回睡房。李国军忸怩了一下就搀住杜建华的胳膊走进了小睡房。桌子上方的相框中白花下面遗照里的李国仁正望着他俩微笑着。
“建华,今天是十号,我想,我想请你把国仁哥的遗照取下来吧。这么长时间了,是该取了。取了你的心情会更好,母亲的情绪会影响到胎儿的发育的……”李国军扶着杜建华坐下来说。
“不。就那样挂着吧,等我肚里的孩子生下来让他看一眼再取下来……十号,国仁的祭日……国军,你替我取下国仁头顶上方的那朵白花吧。”杜建华哽咽道。
李国军取下了白花,杜建华点着头,白花在李国军手中打火机的火苗里化成了灰烬……
相框里的李国仁依然微笑着。“国军,……”杜建华流着泪笑着,她紧紧拉住了李国军的手……
李运昌闲不住,他每天天刚亮就悄悄起来给待产的牛羊拌好饲料看着它们吃完。之后他就用推车把牛圈和鸡棚里的粪推到院子下墙边的粪堆上,他忘不了在牛圈里洒一层干土。
刘玉花或宋桂兰起来时总会看到默默忙碌的公爹,她们一个做饭另一个围上头巾轻轻地打扫着院子。忙碌完了,淡淡的饭菜的清香就在干净的院子里弥漫了。
饭后,李运昌一家人各干其事,女人们的手里少不了针线鞋底,她们围在一起或看看电视或坐在阳光处听着村子里的广播。鸡鸣狗叫,唤儿叫妇,谈论稼禾麻桑,一天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李运昌用塑料袋包一块烙饼就赶着羊出门了。
田野上、小土山上游荡着一些牛羊骡马,它们和那些羊群仿佛是嵌在画里似的。
二坝里的刘羊倌赶着一群羊过了头坝河。
“刘兄弟来我们头坝放羊了?”李运昌高声吆喝道。
“嗯。我跟着羊一路来到了头坝。老哥好着吧?您家的事我听说了,看开点吧。当初我家的大儿子验兵体检、政审都通过了,队上的人嫉妒地说我今后饼干、罐头吃不完,我没有心动,我狠下心来没有让他去当兵。当兵尽管能吃上国家的粮,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枪子儿也不长眼睛,南疆战事紧得很,谁人不是娘老子心头的肉?不过我后来也后悔了,家里有四个半大小子陆续要媳妇哩!我怎么就没有让他去碰碰运气呢?!国家有难,百姓有责。老哥您真了不起!您家光荣啊!您们养了个有出息的儿子!”刘羊倌感叹道。
李运昌递给刘羊倌一支纸烟说:“是啊!儿女都是爹娘心头的肉,一旦早逝就是心头的痛啊!但人不能死后复生,忧愁也无济于事!我想让……”
“行哩!这么好的事儿千万不要犹豫!人不笑话!我正想着提醒您哩!”刘羊倌激动地说。
李运昌也动情地说:“想当年在山里给生产队放牧,那么艰难的日子里是兄弟你和李益昌鼓励我坚持了下来,是大山不倒的本性给了我前进的力量和韧性。我们世世代代生活在大山边和黄土地上啊!山水土地是我们依赖着生活的根本啊!寸土寸心,没有国就没有家。我儿子国仁走得早了,但他是为国而死的,死得值!为了抚慰死者和活人,我打消了要让李国军去当兵的念头,在家乡好好劳作也是服务于社会啊!我会把李国军的婚事办得热热闹闹的!将来,若有可能,我会让我的小儿子和孙子们去当兵哩!”
“嗯,好啊!‘叔就嫂’对您家来说确实是个好事啊!”刘羊倌眉开眼笑地说着竖起了大拇指。
李运昌吸了口烟也笑了,他极目四望,巍巍祁连山屹立在一望无际的黄土地边上,喷薄的朝阳给它镀上了一层暖暖的金色,莲花山上的宝塔沐着阳光泛着点点异彩,一群群鸽子在村庄上空盘旋着……朝阳下,村边的那条砾石路上行人匆匆,希望就在人们忙碌中悄悄生发着。
“哇——”婴儿的啼哭声从杜建华睡的屋子里传出来,杜建华在产婆吴奶奶的帮助下顺利生产了。“是个娃子,又生在晌午,将来定能做大官!”吴奶奶笑呵呵地告诉杜建华和吴淑兰。
虚弱的杜建华疲惫地笑了笑望着吴奶奶手里的娃娃,她伸出了手……
吴淑兰挂了红兴冲冲地出了月房到书房告诉了焦急等待着的家人。
“啊,谢天谢地,先人护佑,我们李家又有了顶门立户的人了!娃娃取名叫‘承志’吧,希望他长大了能继承他父亲的志向!”李运昌流着泪激动地说。其他人的脸上绽放出喜悦的笑容。
吴淑兰昼夜陪着杜建华,她精心呵护着杜建华和小孙子。
承志出月的那天,应李运昌之邀而来的亲朋好友欢聚在李运昌家中,酒杯交错,划拳声声,欢声笑语充满了朴素、洁净的农家小院。
远方的客人们走后,当家族户的长者围坐在书房里同李运昌拉家常。
吴淑兰和儿媳妇们则在杜建华的小睡房里说笑着逗着小承志,小承志好像很幸庆自己还能来到人世间,他用清澈、纯真的眼睛望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裂开小嘴笑了……
李国军给当家子敬完酒来到了杜建华的小睡房,他高兴地笑着抱起小承志亲了亲。吴淑兰等人笑着相互使着眼色走出了小睡房。
杜建华微微一笑也在小承志的脸上亲了亲,她已换上了在过节时才穿的衣服。杜建华走到桌子前取下了相框,她注视着相框轻轻抚摸着。
“建华,先挂着吧!等过完年再取下,或是到……”李国军提醒道。
“国军,现在就取下吧!他把娃娃也看了,走的已经走了……取下吧!承志已出生了,我们家的新的生活已开始了。腊月三十日中午我和你去给你三哥上个坟……年过完,等庄稼种上了我们就去公社登记领结婚书去,那样你出入我的睡房就有了名分了。什么时候结婚就请爹妈、哥嫂他们定日子去……那套军便服是国仁的,他没舍得穿,他说在他复员回来了穿……现在该你穿了。”杜建华望着李国军微笑着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好!建华,我听你的!”李国军心头一热使劲点头答应着。
时间转眼就到年底了,西北风呼啸着似乎要涤荡去人世间的尘埃与烦恼,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覆盖了一切。
天晴了,天地间一片洁白,阳光下粉妆玉砌的山峦、田野散发出一种空灵且清新的气象。犬吠鸡鸣,偶尔的三两声鞭炮给大山下的村庄增添了一份活力,烧馍和炸馍的香气和着饭菜的香味弥漫在村庄的上空……
祁连山山麓的旱滩坡坟地上人影憧憧。上坟的人们虔诚地烧着纸钱、浇奠祭品,一缕缕轻烟载着一份份哀思和祝愿飘入了碧空。
雪地上,穿着崭新军便服的李国军抱着裹着被单的承志,他挽着杜建华的胳膊遥望着李国仁的墓地。
铁马秋风、战地黄花、军营夜雪、边关冷月,是军旅别样的风花雪月;取义舍身、身化碧血、血花山魂、魂归故里,是军人壮美的浪漫情怀。然而这一切都化作了亲人永远的记忆。音容笑貌,红尘难觅,往事凄美,血浓于水,李国军和杜建华在心里深情地呼喊着:“国仁哥,我们看你来了!”他们一步一步向白雪覆盖着的李国仁的墓地走去。
山麓下,阳光里,那块由市人民政府立的墓碑上,鲜艳的红五星在白雪的映衬下闪耀着神圣夺目的光彩……
——2023、6、25于肃北(2024.10.5定稿)
作者简介:

马高山:男,甘肃武威人。用文字叙写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都市头条编辑部”以推出名家新作,培养文学新人,传播先进文化,歌颂西部人精神为宗旨,向头条选送的是《西部人文学》、1号文化总网最优秀文章。
《西部人文学》《兰州头条》《河西头条》
主编:杨成名
副主编:王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