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送走了吴老汉,和他同龄一起长大的李祥叹着气对小利说:“你爸这辈子可真不容易呀!你爷爷走得早,他十三岁就辍学挑起了家庭重担。那时家里穷,营养跟不上,他个子太小,生产队没法给他派活,就让他跟着学做豆腐,开始只是让他烧火,可他偏要强,非要挑着豆腐盘子去卖豆腐,豆腐盘子的绳子挽了又挽,挑起来晃晃悠悠,一不留神就把两盘子豆腐都折翻在地上,气的队长踹了他两脚,让你家赔偿损失,你奶奶给队长跪着求情,队长看你家实在可怜,就说你回家玩去吧,等长大了再来干活。可你爸脖子一歪,跟队长说,不让我干活可不行,没有工分就没有粮食,没吃的那我就上你们家吃饭去!队长说行呀,到我家吃饭,给我当儿子就给你派活。没想到,你爹跪下就叫‘爹’。当着你奶奶的面,队长觉得不好意思,忙拉起你爸说,别,别这样,我只是开个玩笑,明天你还去豆腐坊。之后他跟我说,‘只要给派活,别说叫爹,叫爷爷我都干。’你别说,从那以后,他还真认下了队长这个干爹。”

听到这,小利点点头说:“您别说,我爸脑瓜子还真灵活。”
“那是呀!”李祥继续说。“说起你爸,那还就是聪明。不是个子小挑不起来豆腐盘子吗,那天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个废旧的小车轱辘,他画了一张图,让村里被称为‘陈能人’的木匠给做了一辆独轮车,为了不会犯上次翻车的错误,他推着车练了无数次,有毛病又修改,终于成功了。第一次推着小车卖豆腐,他那个美呀,村里人见了都挑大拇指。”
“要说我爸还是个发明家呀!”小利高兴地说。
“那一点都不假。还有呀,你不知道,这就是一种精神。原来你爷爷给你爸取名叫‘宝玉’,后来你爸说冲这‘吴宝玉’的破名就发不了家,要改门风就得要强,干脆我就改叫‘吴要强’。为此,档家十户的都反对,说他乱了排辈名的顺序,他不管这一套,就这样改了名。”
“我说的呢,跟我爸一辈儿的都叫宝兴、宝旺、宝良的,他咋叫要强呢,原来是这回事呀!”

“那可不是。你爸这人就是要强。在豆腐坊干了不到半年,原来做豆腐的李老头病倒了,他就一个人挑起了大梁,还跟队长建议建起养猪场,他自荐当厂长,一年就卖出去二三十头大肥猪,当年队上的劳日值就涨到了八毛五。”
“啥叫劳日值呀,我咋听不懂这个名词呀”
“嗨!你们现在上班发工资,俺那时候在生产队干活是挣工分,好劳动力每天最高分是十分。到年底看队里打多少粮食,收入多少钱,用这个钱除以全队社员的总分数,得出每十分合多少钱。这十分的钱数就叫劳日值。用字话解释那就是一天劳动的价值。”

“嗨,干一天才八毛五,还不到一块钱,那还算多呀!”
“你哪知道呀,那可是破历史记录呀!”
“破历史记录?那每年劳日值是多少呀!”
“嗨,说起来你都会不信,四五毛是常数,最少的只有六分钱。”
“哎呦,那可叫人怎么活呀!”
“咋活,我们这不也活过来了吗!再说,那年月生产队到年底才结算分一次红,不少人家分不到钱,还要往队里拿钱。像你们家就是个最大的亏粮户。每到分粮食,你奶奶拿不出钱,都要拿着空口袋坐在场院哭着向队长求情。”

“看来那时候我们家真苦呀!还有,那在生产队干活要一年算一次帐,那平时开销咋办呀?”
“平时,那可就难了。人家有工人的,每月能开支,咱平常百姓,除了养几只鸡,靠抠鸡屁股,就是养个猪,没啥办法。就说你爹吧,夏天就一条破裤衩,整天光着脚丫子干活。人家给了双鞋,不知是哪个不开眼的还给偷去了,你说苦不苦?”

“真不知道,我爸这辈子这么苦。”
“嗨,你们生在现在这个社会,真是太幸福了。可没有上一辈子的创业,也不会有今天的幸福呀!咱还得说你爸。十八岁,他就被选为生产队长,那脑瓜子就是灵活,刚上任,就开辟了菜园子,后来又把队里的瓦木工组织起一只小建筑队,再后来又建起面粉加工厂、毛织厂,很快成为公社里率先致富的典型,队里年底一分红,家家钞票装满柜。你们家呢,你叔叔上了大学,你姑姑当上了教师,还在村里第一个盖起了新房。也就在你爸三十三岁那年,娶上了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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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审稿:鲁桂华老师
剪辑/美术:路萌
第一千二百零二期
《可别这样活(中)》-身残志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