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雇的更夫
文/张林
每天傍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我在离校之前，总会于校园东侧的老杨树下站一会儿，而后再转身走向校门。彼时，夕阳如痴如醉，余晖宛如金纱般轻柔地洒落于教学楼的墙壁之上，将那斑驳的墙面渲染成一片暖黄。校园广播里悠扬的音乐在空气中缓缓流淌，仿若在诉说着这一日的校园故事。那天站定之时，却感觉少了些什么，那个熟悉的身影并未出现，我这才忽然想起，学校雇的更夫老贾已然离职了。
老贾在学校守夜已有二十余载了吧？我 1990 年来到这所学校任教时，他就已经在这儿了。常常能看见他提着大号手电筒，“晃晃晃”，一圈又一圈，巡查着校园里的各个角落。校园的夜，静谧且深邃，月色朦胧，树影摇曳，他的身影在这幽暗之中穿梭，一丝不苟，眼神坚毅。哪怕你叫他，他也只是缓缓地扭过头。他紧盯着四周，转身，前行，不紧不慢。静静望着他，便会自然而然地认为，守夜就应当是这般模样。从夜幕降临一直到黎明破晓，漫长的时光就在这巡查当中度过。
校园的小径旁栽种了几株枫树，我收集火红的枫叶，用于装饰班级的文化角。老贾连着好些天见我捡枫叶，在清扫小径时，便将路面清扫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树下那一片“丹火”。我捡枫叶时，他握着手电筒站在不远处微微地笑着，仿佛在欣赏一幅美丽的画卷。此时，秋风轻拂，枫叶沙沙作响，似乎在低语着秋的私语，那一地的红叶与他的笑容共同构成了一幅和谐的画面。
老贾没接受过太多的教育，可他能够清晰地记得学校里各个班级的位置。他身形虽然矮小瘦弱，走起路来却透着一股雷厉风行的劲头，无论寒暑都披着一件旧军大衣。他曾是粮库中的安保骨干，此等经历着实不凡，能够在偌大的粮库之中维护一方安全，凭借的正是多年积累的丰富经验与一颗赤诚的责任心。
我有时晚上授课加班至夜深，休息时喜欢在校园里踱步放松。此时的校园，万籁俱寂，唯有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照亮着我前行的道路。老贾在传达室旁摆放了几张旧椅子，我有时会与他聊聊家常，谈天说地。
曾有一次，我笑着问他：“老贾，您这一晚上巡查下来累不累呀？”他嘿嘿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道：“不累，张老师，这都习惯了，在这校园里走走，心里踏实。”我又好奇地问道：“您以前在粮库里是不是也这样认真负责呀？”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自豪，说道：“那是当然，在粮库就得把本职工作做好，就像在这学校，得让孩子们拥有一个安全无忧的环境。”
他的老伴偶尔会来给他送些生活用品，老贾看上去和蔼慈祥，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笑容。他的老伴甚是勤劳，会做腌菜，烙的饼又香又脆，她的身上散发着一种质朴的温暖。我常和她唠嗑，她讲起家常事来绘声绘色，眼神里满是对生活的热爱，看着她，我的心情也随之舒畅起来。传达室周围，几株不知名的小花在墙角静静绽放，微风拂过，送来一缕淡淡的清香。
老两口在传达室门口养了几盆吊兰。地方有限，就挂在窗沿的挂钩上，翠影摇曳，生机勃发，从春末绿到秋初。传达室旁边的小块空地也种了些应季的蔬菜，皆是老贾的老伴亲手播下的种子，皆是常见的品种，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一茬接着一茬地生长。老师们有时会夸赞这些小菜园。老贾的老伴送我一把自家种的小青菜，几个新鲜的西红柿，可惜我厨艺不佳，没能好好烹饪，最后只能浪费。我不好意思告知她真相，心中满是愧疚，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还浪费了这些饱含情意的食物。
有一回，老贾拿着暖水瓶准备去打水，我恰巧瞧见他壶里泡着的茶叶舒展，旁边放着几块烤得金黄的红薯，瞬间内心满是触动：把平凡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有声有色。
老贾每次都称呼我“张老师”，我唤他老贾，他也总是爽朗地回应。在校园里，他肩负守夜的职责，我担当授课的任务，我们虽职责各异，却都是彼此尊重的同行者。
老贾两口子如今应该也有七十多岁了吧？听他提及，他们的生活相当安稳。姑娘经营大客车生意，在城里购置了房产。外孙女已然成婚成家，外孙子也即将初中毕业。姑娘姑爷都极其孝顺，时常给他们钱财与物品，让他们的生活衣食无忧。
“在学校守着，心里踏实，也算有个营生。”老两口的脸上总是洋溢着满足而幸福的笑容。更夫的工作要求整夜坚守岗位，风雨无阻，还要负责一些简单的校园设施维护。“咱老年人，就不想给子女添乱，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就挺好了。”他说道。
“晃晃晃”，一圈一圈，老贾晃动手电筒，如此循环，如此往复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专注且执着。“晃晃晃”，是一夜一夜安宁祥和的光影。在这光影交错之间，校园的夜色仿佛因他而增添了一份宁静与安心，他就如同这校园夜晚的忠诚守护神，默默守护着这片承载知识的净土。
在诸多平凡的故事当中，总有这样一位默默无闻的守护者，平日沉默寡言，实则内心蕴藏着坚韧的力量。关键之时，他坚守岗位，守护一方安宁。他是平凡世界里的依靠。我们生活的这片天地，大多是平凡之人，但坚守初心之人，却显得格外珍贵；那些用心生活之人，也值得我们由衷钦佩。
老贾，无疑就是我们现实生活中的温暖依靠。
作者简介：
张林，男，汉族。安达市老虎岗镇中学语文高级教师，系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 1985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各类体裁的文学作品散见于《中国纪检监察报》《海外文摘》《岁月》《天池小小说》《微型小说选刊》等近百家报刊。2003年以来，个人创作成果，多次被报刊推介。2004年以来，曾先后出版个人专辑《流水生活》自传体小说《我的前半生》散文集《悄悄走过的岁月》、教育教学专著《教坛》散文随笔《北国风》自传体小说《我的后半生》散文小说合集《过客》。2017年，个人散文、诗歌创作成果被编入《新时期绥化文学史》（上下册）。曾有二十几篇散文被阅读理解作为考题。
主播简介：
释然(原名任淑珍)从事播音行业，多家平台主播。愿用自己的声音诠释对生活的热爱，愿用声音传递世间美好！
《当代先锋文学2024年卷》开始征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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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二四年十一月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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