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堂伯云龙:不朽的英雄
——成都十二桥烈士云龙就义75周年记
文丨 云朝清
在家族的记忆长河中,堂伯云龙犹如一颗璀璨却又过早陨落的星辰,永远闪耀着独特而壮烈的光辉。我虽未曾亲见堂伯的音容笑貌,因为他牺牲时我还未出生,但他的故事却如同一首激昂的史诗,在家族中代代相传,成为我们心中永不磨灭的印记。
据我父亲云明富生前回忆说,堂伯1926年12月7日,诞生在我高祖云昌浩籍贯地四川灌县蒲阳乡(现改名为四川省都江堰市蒲阳街道办),叔祖父云正法是堂伯的父亲,堂伯当时全名叫云明太。
堂伯出生
叔祖父云正法是一位勤劳善良的农夫,每日在田间辛勤耕耘,用汗水浇灌着一家人的希望;叔祖母云宋氏则温柔贤惠,操持着家中的大小事务,将家中打理得井井有条。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成长,堂伯云明太自幼便懂得了生活的艰辛与不易,也体会到了家人之间浓浓的亲情与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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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阳乡镇,自然风光旖旎,然而在旧社会,百姓的生活却并不轻松。堂伯小时候常常跟着父亲在田间劳作,他目睹了乡亲们为了温饱而苦苦挣扎,看到了苛捐杂税给大家带来的沉重负担,也听闻了军阀混战时期社会的动荡不安与百姓的哀怨疾苦。这些经历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他幼小的心灵上,让他对这个不公的世界充满了疑惑与愤懑,同时也在他心中悄然种下了改变命运、拯救苍生的种子。
参加革命
随着年龄的增长,堂伯开始走出蒲阳乡镇,到周边的地区去求学、去见识更广阔的天地。在这个过程中,他接触到了更多进步的思想和理念,结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们一起探讨国家的前途命运,一起寻求拯救民族危亡的道路。而云龙也逐渐从一个懵懂的少年,成长为一位心怀天下、立志报国的热血青年。
17岁中学毕业的堂伯,为了生计,先后开过小店铺、压面条小作坊。然而,当时国民党苛捐杂税太重,1948年春末,实在无无法再经营下去,堂伯只好卖掉压面机,上成都开个小铺面,艰难经营度日,并在这期间,经地下党负责人刘仲宣介绍,参加了地下党。
于是,大伯一边开铺谋生,一边在掩护身份的情况下,默默为党做事。他穿梭于成都的大街小巷,看似平凡无奇,实则在暗中编织着一张庞大而严密的革命之网,张贴标语传学,参加游行集会,四处宣传拥拥挤共产党,成都即将解放的好形势,还被组织安排到“川西解放组”,并以化名“云龙”的名字,进行革命工作,可以说,每一个眼神、每一个暗号,都可能蕴含着关乎生死存亡的信息。他与战友们并肩作战,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为了那一丝曙光而拼尽全力。
两次被捕
然而,刚开张的小铺还不到一月,就碰上了国民党一群兵痞来吃讹诈钱。
血气方刚的堂伯,早已在骨子里看不惯当时世道,于是,和兵痞扭打了起来。兵痞自知理亏,但无意之中,从柜台角,发现一张堂伯还未贴出的“拥护共产党”传单,即说堂伯是共产党,是来抓他的。
结果是堂伯经营一个月收入的钱,被这群兵痞无端拿走,还进了监狱。
第一次被捕,堂伯被囚禁于成都宁夏街监狱,在此期间,他通过在监斗争地下党员杜可的介绍,又参加了“在监工作组”活动 。在监狱里,机警的堂伯对特务坚持说,这传单不知是哪个顾客放在那里的,只字未吐露“川西解放组”秘密,敌人见问不出有价值的东西,只好于1949年2月,让堂伯获释。
获释后的堂伯,立即又重新投入到“川西解放组”的革命工作。谁料,1949年6月,由于叛徒出卖,堂伯再次被捕 。
在狱中,面临着敌人的严刑拷打和威逼利诱,堂伯始终坚守着自己的信仰,未曾有过一丝动摇。敌人妄图从他口中获取革命组织的机密信息,对他施以各种酷刑,灌辣椒水、坐老虎凳、烧红的铬铁烫胸脯,让他一次次痛得晕过去……面对敌人的审讯,堂伯始终咬紧牙关,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无畏,仿佛在告诉敌人,头可断,血可流,别想让我背叛组织。
敌人见严刑拷打无用,又转而用高官厚禄、荣华富贵来诱惑他。他们向堂伯承诺,只要他背叛革命,就可以过上舒适安逸的生活。但堂伯对此嗤之以鼻,他深知自己所追求的是广大人民的幸福,而非个人的私利。因为在他心中,革命的理想早已高于一切,为了这个理想,他甘愿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
在狱中,堂伯还与其他革命志士相互鼓励,在黑暗的牢房里共同坚守着对光明的信念。他们的歌声、口号声回荡在监狱的走廊里,让敌人感到胆寒。
婶娘坚贞
当堂伯因革命活动被捕后,婶娘陈俊如也未能逃脱敌人的魔掌。
敌人深知她是云龙的妻子,妄图从她口中撬出关于革命组织以及云龙同志的机密信息。于是,一场场残酷的审讯接踵而至。敌人一开始还假惺惺地好言相劝,用甜言蜜语试图哄骗她,说只要她说出所知道的一切,就可以马上恢复自由,还能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然而,坚贞的婶娘,一直说自己就是一个在家带孩子的“农村妇女”,对丈夫在外的工作,只字未知。
见软的不行,敌人立刻露出了狰狞的面目。他们对陈俊如施以酷刑,皮鞭如雨点般落在她瘦弱的身躯上,每一下都带起一道血痕,钻心的疼痛让她几近昏厥。但她咬着牙,强忍着剧痛,心中默默念着丈夫的名字,那是她坚持下去的力量源泉。敌人又用夹棍夹住她的手指,那是一种几乎能将灵魂都碾碎的折磨,婶娘却始终紧咬牙关,坚贞不屈,坚持说自己不知丈夫事。
在狱中半年的时间里,婶娘经历了无数次这样的折磨与审讯。她的身体变得遍体鳞伤,虚弱不堪。
敌人面对这样一位坚贞不屈的女子,最终也无计可施,似乎也认定陈俊如不知丈夫情况,国民党刽子手不得不将她释放。
婶娘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走出监狱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的坚守是对丈夫“明太”最大的支持,也是对革命事业的忠诚守护。
英勇就义
负责十二桥监狱的国民党军统特务头子毛人凤,秉持着蒋介石集团“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反动指令,将特务网络撒向大西南。“川西解放组”等组织成了毛人凤的眼中钉。他指挥特务大肆搜捕进步人士,诸多怀揣理想、一心为新中国奠基的热血青年及资深革命者纷纷落入魔窟。
堂伯被捕后,毛人凤亲自过问审讯,妄图从他口中撬出组织名单,施以皮鞭抽打、竹签钉指等酷刑,手段残忍至极,却只换来堂伯轻蔑的目光与紧咬的牙关。
毛人凤见状,恼羞成怒,竟丧心病狂地下达密令加快处决进程。
1949 年 12 月 4 日深夜,在毛人凤的首肯下,国民党特务将关押在成都稽查处的云龙、刘仲宣、彭代悌 3 人杀害于抚琴台王建墓的甬道内,制造了震惊全国的十二桥惨案。其余烈士也陆续蒙难,烈士们怀揣未竟之志倒下,鲜血染红巴蜀大地。
十二桥烈士就义后20天,成都解放。成都军管会立即组织力量在抚琴台王建墓(现永陵)墓道和十二桥掘出死难者遗体。1950年1月4日起灵封柩。同月19日,成都市各界人民在支矶石街层板厂停柩处,隆重公祭外西十二桥、抚琴台烈士,川西北军政委员会副主任王维舟代川西北军政委员会主任贺龙主祭,党政军民各界代表及群众千余人参加。同月20日,将烈士们连同被杀于王建墓墓道的刘仲宣、云龙、彭代悌和在重庆渣滓洞牺牲的周从化烈士的遗骨迁葬于青羊宫烈士陵园(烈士陵园地址现属成都文化公园)。
再见丈夫
婶娘陈俊如带着不满6岁的堂哥云朝君,作为烈士的遗孀,怀着思念破碎的心匆匆赶来参加公祭。
一路上,婶娘脚步踉跄而又坚定。往昔与堂伯相处的画面如潮水般在她脑海中翻涌,那些温柔的叮嘱、坚定的眼神交流,都成了此刻刺痛她内心的针。她怎么也想不到,曾经相濡以沫的爱人,如今却只能以冰冷的遗体相见。
当她看到躺在红漆棺材里的堂伯遗体,身上满是弹孔时,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她缓缓走近,想要触摸堂伯的脸庞,却又害怕惊扰他的安宁。“云龙,明太,我来了……”她的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哀伤与思念。她轻轻抚摸着云龙冰冷的手。
她仔细整理着云龙略显凌乱的衣衫,仿佛在为他整理奔赴下一段旅程的行装。周围的人们无不被这悲恸的场景所打动,而陈俊如的眼中只有她深爱的丈夫。她在心中默默诉说着离别后的思念与痛苦,也诉说着对他英勇无畏的骄傲。
良久,陈俊如才在众人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她知道,云龙虽已离去,但他的精神永远不会消散。她带着这份沉重的爱与思念,转身离去,那背影在成都的街头渐行渐远,却永远地刻在了这座城市的记忆深处,成为人们缅怀十二桥烈士伟大事迹中,一抹令人心碎又崇敬的画面。
堂伯英勇就义后,婶娘陈俊如独自挑起了生活的重担,带着年幼的堂哥云朝君,默默开启了一段充满艰辛却又无比坚韧的人生旅程。
家庭脊梁
如今,满打满算,堂伯云龙已英勇就义75载。婶娘也病逝了,堂哥云朝君也在岁月的洗礼中渐渐老去,但堂伯的精神却在我们家族中传承不息。
堂伯云龙,身为成都十二桥烈士,于我们家族而言,绝非一段尘封往事里的模糊身影,而是实打实的精神脊梁,撑起家族信念苍穹,其事迹与精神有着震撼人心、代代传承的力量。
我的堂伯云龙,成都十二桥烈士,记住他的真名吧——云明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