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黄河边上（外三首）
黄卫民
历史的呼喊
纤夫的双脚
踏碎我的头颅
变成一块块礁石
在天空里辐射
喷涌的浪头剧烈地扑打我的血管
卷我在遥远荒漠的高原上
一脚是一个原始的洞穴
踢破古猿的吼声
飘散的岩石厚土
狠命地抓起
一把把地撕碎
请给我铁、血和勇气
站立苍茫之中
捧起洒落一地的陶片
剪断母亲的脐带
拆毁树枝石头下的茅棚
焚烧破败的古庙里残缺的文字
半截儿石碑
戳破铅色的天空
屈原的叫喊杜甫的叫喊谭嗣同的叫喊
是地狱之门的鬼火
伸向亘古的坟茔
探头窥望于地平线
如同江中之飞沫
熄灭古堡那一缕炊烟吧
揭掉包裹着发霉了的思想的兽皮
让我哀悼
每时每日每年
每个蒙昧的时代每个如星的世纪
请吧，
请擎起锋利的刀剑
勇猛地刺向我的胸口
那一道伤口将喷涌出
长江黄河的浪头
我骑着天马
追赶后羿留下的火轮
烈火在我的身后燃烧
狂风迎面扑来
闪电是我挥舞的鞭子
抽击狂暴的秋天披着的碎片般的衣衫
赤裸的躯体鲜血淋淋如山洪暴发
溢满九州
汇入自天而来的大河
宇宙的精血历史的精血
涨起满河的白骨满河的枯木
假如我的胄甲连同我的身躯
在烈火中化没为灰烬
血座味的焦王连周一把骨族的肥料
将在天空中飞扬
开出灿烂的花朵
哪怕溅起一片星辰
招魂
只为半碗讨回来的剩饭
晕倒在城门前
七十二双手去扶没有扶起
丢下的破口大碗
翻了个底儿
扣在黄河口上
朽了
朽成一座坟墓
草绿了又绿枯了又枯
水清了又清浊了又浊
晨祷晚祈的香火
缭绕多少年
冥思之中
可曾见到当年猎获的麒麟
于翻山来袭的暮色中
正朝你的庙堂寻觅而来
神灵未显故土显异乡
一去两千年回头再来叫你
叫你还颤悠悠端起那口碗
喂养你未曾吃饱的儿孙
约你
不在高堂邃宇层台累榭
没有露鸡煎鸿蜜饵琼浆
想你也不会只为此而归
因为你不是那位昏庸的国王
别计较旧来的小路长满蒿草
踏雪而来的双脚
将会踩出春天的大道
浑不闻你只管玩耍的后嗣
不知暮色正随树叶一起飘零
犹在庙外争抢不停
魂兮归来
快招你乞讨的龙裔
围坐在紫禁城的炉火边
温热你吃剩的半碗冷饭
思想者
吸剩的烟头
在烟灰缸里堆积
烟雾随意识流环绕房间
巡视每一个角落
汽车轮从窗边滚过
一如古道的风沙
什么时候你伫立于黄土之巅
任飞卷的砂砾撩起你的头发
西风残照里
挖掘机正把汉家陵阙托在半空
唐皇的梦吃垛成一块块泥巴
起重机伸着如古猿的长臂
在张开的一网暮色中
叼起一轮夕阳
扔在地平界下
隆隆的暮鼓
一声声一声声
从天边叩响
月光下刚刚出土的文物里
发现了驳船的残片和系船的木墩
而涛声远了
鹅卵石铺就的枯河道
绿草青青辙迹深深
一颗心是一叶孤帆
随潮退潮涌的人群
在如海的黄土地里起落
背后沟壑纵横
映衬着昨日的历程
眼前山峦起伏
勾勒出今天的姿影
月明秦时关峙汉代
大漠尘封的记忆
在你的额头掠过一丝不安
徒添一条沟壑
长烟落日之中
小楼的灯光
点燃起山坳一片星辰
灰暗的天幕下
风摇曳着一束山花
鲜红鲜红
从你的瞳仁中溢出
是谁把罗丹的杰作
塑造得如此壮丽如此完美
它的背后
是长城的雄壮和卢浮尔宫的金色辉煌
往事
细雨下的脚步
拖出寒冷中的孤灯
在路边的水沟忽闪自己的影子
沾湿了那盏灯笼
却怎么也填不满雨路的泥坑
古墓远远地张开大口
圆睁着阴森森的双眼
瞳仁中有多少灵魂多少骷髅
天阴雨湿之中啾啾作声
肋骨下被衔去的肉
喂养了岁月
一只狼
在那块黑布尽头嚎叫
嘴里叼着婴儿的断肢
血滴在黑暗中
没有光亮
却滋润劲草生长
高粱秸搭成的茅棚下
一只手在摸索
翻出灯光下的那片思想
“哧”的划根火柴
点燃黑布尽头的星光
在白昼中睡觉
不如在黑夜里醒着
个人简介：黄卫民，男，山西省乡宁县人，现在山东省鄄城县等地工作。作者喜欢文学，有诗歌、散文等文学作品发表在中外(纸媒)报刊、微信公众号平台，部分作品在国家级、省级、市(地)级等各类文学征文大赛中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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