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省文史馆《文史杂志》( 中文核心期刊)2024 年第 6 期刊发的文章(担心转载有误,故以图片形式呈现)
尹吉甫籍贯考
赵永康
驳赵永康先生之“尹吉甫非江阳人”论
作者:马尼石
编辑:李腾双

(文史专家陈鑫明先生生前讲座.)
研究泸州地方史的赵永康先生于2024年6月2日在泸顺起义博物馆举行了一次讲座,引用诸多资料来证明他的“尹吉甫非江阳人”观点。近期又整理成文发表于四川文史馆刊物《文史杂志》2024年第6期。兹就其论文内容驳其不当处,供大家辨别。
直述赵永康先生立论之核心问题,在于他本人也不知道尹吉甫到底是哪里人。如果他有完整的证据链证明尹吉甫是某地人,那立论“尹吉甫非江阳人”的论断则水到渠成,无人怀疑。其作为文史研究资深人士竟然也不知这个道理,那就是为“非江阳人”而“非江阳人”,这不是一个研究者应有的态度和立场,立论也没有根基。
下面就其发文内容逐一详驳:
一.赵先生说尹吉甫不可称中华诗祖,说《诗经》中尹吉甫只写了六首,意思是少了,不配称祖。其称奠定中国诗歌基础的是孔子和屈原。屈原对后世诗歌的影响毋庸置疑,但称孔子为奠基者还是个新鲜事。此说法估计是赵先生“发明”的,他大概是想说《诗经》对后世的影响。尽人皆知,孔子是删诗,把尹吉甫编订三千余首(一亦两千亦四千之多说)删掉只剩三百余首,取其十分之一传世,他就成了奠定中国诗歌基础之人,置尹吉甫于何地?无尹吉甫之《诗经》,何来孔子整理《诗经》?舍本逐末,不辨源流,张冠李戴,不亦愚乎?赵先生对《诗经》的产生还真可能缺乏全面认识。编纂《诗经》是周代礼乐文化建设的重大工程,是民风教化和政治宣传的重大工程,是作为朝政议政决策的资政工程。这样的大工程归口就是周太师的职能。也就是说编纂《诗经》是尹吉甫太师职能的一部分,所以尹吉甫领导了《诗经》的策划、采集、编纂、整理,并亲自作诗。诗歌内容的审议和最终编纂成册,皆是尹吉甫定稿。尹吉甫集《诗经》采集者、作者、编纂者三位为一体,可以说,没有尹吉甫,就没有《诗经》。中国被称为诗的国度,尹吉甫为肇始者,他不能称作诗祖,谁称作诗祖?纵使你认为的只有六首太少了,如果取量为祖?那就该乾隆,4万多首,生下来第一天就开始工作,也得每天1至2首的工作量,别说诗祖,连诗人的称呼后人都没给他。以量定祖,滑天下之大稽。何为祖?肇始者也!再说,我们现在看到的《诗经》是孔子删减成的305首,删减前比较可靠的说法达3000余首,删掉十分之九,赵先生你没见过的可能还多吧,能确定尹吉甫只写了六首?还有学者甚至认定整个《诗经》皆为尹吉甫所作呢!(注:《毛诗原解》认为他作了雅篇等,《诗经通释》认为《诗经》都是尹吉甫所作)。否定尹吉甫而推孔子为中国诗歌之奠基者,建议赵先生应再看一下中国文学史,多了解些常识,不知道的可以不说,信口开河可能会闹笑话。


二.扬雄《琴清英》记载尹伯奇《履霜操》与尹吉甫《子安之操》之典故,其母本遗失,但有多个文献可证其有附记于江阳。郦道元再次考证其事发地点在泸州的长江边,载入《水经注》之“江水篇”,赵永康先生说郦道元不合逻辑,说郦道元把尹吉甫记于江阳毫无证据,质疑起《水经注》来。这个我又不得不说赵先生了,证据摆在面前就得认账,不能合你观点的你就用,不合你观点的就批人家不可信,这也太不可取了。前人考据,需要给你赵永康先生保留好证据?你也太小看郦道元了。《水经注》若胡编乱造,能成为公认的中国古代大型地理志书吗?能够反驳此事的只有尹伯奇本人:“我投江处不在泸州”,赵先生你是那个投江自杀者的见证者吗?可能赵先生也觉得自己有些强词夺理吧,又退一步说,即便《水经注》载伯奇投江泸州是真的,也是孤证,史家孤证不取。明代《四川总志》、清代《钦定四库全书》、清代《四川通志》《直隶泸州志》都载尹吉甫为江阳人,赵先生为何置诸多证据于不顾,或故意不举载有“尹吉甫是江阳人”的史料,硬说孤证,只能说明赵先生两种可能:一是可能以为别人拿不出史料证据,揣着明白装糊涂。二是说“黑”道“白”,黑白颠倒。
三.说泸州乾隆、 嘉庆地方志说尹吉甫是泸州人乃“夸饰风土,附会乡贤,此作地志者之通弊。”意思是泸州的地方志都不可信。既是“作地志者之通弊”,那就不独泸州如此了,哪里都一样,意思是天下地志都不可信,一棒子打死天下地方史的编纂,灭了地方史修纂的意义,赵永康先生体格真大,大有蜀犬吠日之气概。地方史不可信,《水经注》也不可信,别人例举朝廷官修《钦定四库全书》原文也不可信,他举证的《四库全书》目录就可信。那我就要问了,你赵永康先生到底要信啥?顺便小声问一句:听说你现在正是《泸州通史》的担纲主编,是不?干嘛去干这种事?编来谁信?何必自己也去做后人如你一样不信前贤编的史志的愚事?
(山西平遥尹吉甫寺庙碑文图片)
四、说山西省平遥县的史料已经证实,尹吉甫不是山西人。这一点他还是认可。但山西明代嘉靖年间《平遥县志》和重修尹吉甫墓碑刻上有“尹吉甫,江阳人”为何赵先生只字不论呢?原因不外乎又是“其他的史料都不可信,只有赵先生的才可信”吧。
五、关于尹吉甫是或非江阳人,史上早有过争辩和论断。赵先生引用清代小人官员吴省钦(据《民国泸县志》载,其为学政,考官,贪鄙勒索生员,投靠权势,攀附和珅,后被革职,三年忧郁而终)的言论,认为尹吉甫“里镐不里蜀”,故居应该在镐京。其争论不必去辩解,详见《清代名家史论钞》、民国《泸县志》等。需要指出的是,赵永康先生作为资深文史学者,把驳吴省钦“尹吉甫非泸里”文章《渡泸辩》作者“林基深”写成了另一个人“林中麟”,这是违背了文史研究的基本常识的行为。详见《民国泸县志》第1154页。
六、更有甚者,1999年泸州市首任文物管理所所长、泸州市图书馆副馆长,赵永康敬之为先生的吴孟辉编著的《名人与泸州》一书,由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赵永康作为该书的特邀编辑、并亲自为该书题跋,其跋文落款:“后学乡人赵永康敬识”。而该书开篇就详述了尹吉甫与抚琴台的历史渊源,以及尹吉甫的功绩、史料等,并有论断“尹吉甫是江阳人”。赵先生作为政府邀请为该书校编,并作为此书跋文,当视为完全认同“尹吉甫是江阳人”的论断。为何现在居然出尔反尔,极力否定“尹吉甫是江阳人”的论断,岂不自相矛盾、对之不负责任吗?其反常行为不得不让人匪夷所思。
赵永康引述历史上少数否定派持“尹吉甫不是江阳人”的观点,归纳起来主要不外乎五点:
1.尹氏为周室之婚姻旧族,不可能出现在蜀地。
2.尹吉甫是万邦为宪的人臣典范,不可能听妾之言冤枉尹伯奇。
3.卿大夫里镐不里蜀。周代大夫应住在镐京,不能住在老家,不可能在泸州发生伯奇投江之事。
4.泸州有尹吉甫夫人马氏,于古无征,全国马姓起源于战国赵奢。
5.春秋时,巴蜀未通中原,属檄外之地,尹吉甫不可能生于江阳而去镐京做官。
乍一听都有理,细究起来全经不起推敲。
周室姻族就不能出现在蜀地?这是个错误的认知。建周后,周朝封巴国,还派周族姬姓宗族来巴国任侯爵呢,姻亲随王族去封地,乃理所应当之举,怎么就不可能在蜀地?
说尹吉甫是人臣典范,不可能听妾之言冤枉伯奇。这是将尹吉甫理想化,人非圣贤,孰能无错?是人都会犯错,尤其位极人臣,尊荣显贵,听到的真话会越少,被蒙骗的可能行更大,面子也比普通人更重,听到有悖人伦的事发生在自家后院,脑充血的可能更大,盛怒之下将伯奇扫地出门也不是不可能。赵永康先生按清代林中麟(实为林基深)的话来说,为“吉甫之信谗杀子,不免为贤者之过,不必曲为之讳。”作者是让看清代吴省钦、张澍之言,皆是以尹吉甫为圣贤之理做推测,并无实据,赵永康先生却断章取义,拿来做自己的证据。
第三,卿大夫里镐不里蜀。常规理解应该是的,尹吉甫长期呆的地方在京都。但不等于尹氏父子就不能出现在江阳,偶尔回趟老家可以不?
第四,尹吉甫夫人马氏于古无征。全国马姓起源于赵奢,赵奢之前并无马姓。考乾隆《钦定四库全书》有“尹吉甫,江阳人,仕为卿士。尹伯奇者,吉甫之子,有贤行,性至孝,幼而丧母”。民国《泸县志》有清代于士采为纳溪尹吉甫夫人马氏墓所撰碑文。关于尹吉甫夫人马氏,见民国《泸县志》卷第七1082页清代于士采《马夫人墓碑记》。关于马姓起源于战国赵奢,查百度百科,马姓是一个典型的多民族多源流姓氏,主要源自嬴姓、子姓、少数民族改姓等,其中马姓尊赵国宗室赵奢为大始祖。但另有马姓出自商朝马正官职、司马官职,西周官吏马质,以及远古时期少数民族改马姓等。由此可见,马姓并非赵奢一个起源,也并非赵奢之前就没有马姓这一说法。所以,赵永康先生说在战国以前没有马姓,以此来证明泸州尹吉甫夫人马氏并不成立的观点,实乃以偏概全,片面至极之辞。
第五,说巴蜀未通中原,乃檄外之地,泸州出生的尹吉甫不可能去陕西做官。说这话其实没有细究过中国历史,有很多出人意料之处成为未解之谜。不可以现代人的观点去揣度,古史尤其夏商周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甚至古人远比现代人聪明。上古时代,黄帝就把儿子昌意派往四川比泸州更偏远的若水,昌意还在那儿娶蜀山氏之女而生颛顼大帝。昌意咋去的四川呢?后来还有巴蜀之师响应武王伐纣,参与牧野大战,巴蜀不通中原,咋去的呢?武王建周后,又把王室姬姓贵族派往巴国任侯爵,又是咋来的呢?说巴蜀不通中原的,可以去查查《华阳国志》等文献的记载。
事实上,尹吉甫故里论,本有多说。南宋王应麟说是中州人,明万历九年《四川总志》说尹吉甫为楚人。《明一统志》说吉甫为湖北房陵人。郑樵《氏族略》说是汾州人。郦道元说江阳人,很明显史无定论。目前平遥论、房县论、南皮论、江阳论并起,自说自话,互不认同。但不管是哪里人,赵永康先生概不驳斥,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只反对尹吉甫是泸州人。各地皆喜于认领尹吉甫为本地人,唯赵永康先生拒之门外,为反对而反对,实难理解。
为拨云见日,求得真相,泸州一批泸州地方文化机构和学者,如纳溪政协文史办、泸州市移民文化研究会、泸州尹吉甫文化研究分会、泸州民俗文化研究会、泸州老窖企业文化中心,以及陈鑫明、章明、陈永刚、陈善珍、邹锡汇、董代富、李云平、孙孝莲、刘先国等机构和人员,曾遍去诸地,自费考察,深入平遥、南皮、房县等地一探究竟,查阅资料,参看遗址,走访相关部门,相互比对,取得丰硕成果。得出江阳为尹吉甫出生地的结论,资料详实,令人信服。
没有调查,便没有发言权。没有客观公正的思想,便失之偏颇,只见树木,不见森林。赵永康先生闭门造车,凭史上几个“非江阳论”者疑窦之语而定夺尹吉甫非江阳人,取一拒万,偏听偏信,务虚不实,恐有失史家之方寸吧。
更甚者,赵永康先生扬言要把他“尹吉甫非江阳论”观点写进他正在担纲编写的《泸州通史》之中,问题将升级为严重。早在2023年6月30,时任泸州市委书记杨林兴在中央党校刊物《学习时报》发表重要署名文章《浪花淘尽,长江见证》,指尹吉甫生于泸州,被誉为”中华诗祖”。这是个风向标,显然有关部门有相当的底气,掌握了尹吉甫是江阳人的诸多证据。并且为下一步“中华诗祖故里泸州”的文化战略吹响号角,但年逾耄耋的赵永康先生显然已经不管不顾了,身前不管身后事,浪得几日算几日。宁愿以螳臂当车,博个以一敌万的存在感。说尹吉甫非江阳人,如果仅是他个人观点,民众将尊重他表达的权利,但要在官修地志中如此妄为,那就是代表官方强行盖棺定论,假职能之便,将尹吉甫排除出泸州,那就不仅是不合民意,还是强加替代官方意志。若果真如此,赵永康必将成泸州之罪人,一生所为,皆作灰飞。失尹吉甫,泸州文化建设之底牌被掏空,不作调研考察,不征求广大地方学者的观点,以一敌众,刚愎自持,作风专横,到底意欲何为?恐怕要打几个大大的问号。下违众人之所愿,上蔽泸州文化可能之辉光,其心难考,有此一问,愿众鉴之!
(泸州学者:刘永贵)
(文源自泸州临江仙大学士刘永贵转发的奇文共分享,疑义相与析。编辑时略有修改)
(刘自果撰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