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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窗户一起歌唱（组诗）
文/彭永征
拯救金鱼
比死亡残忍。重庆九月的空气
飘荡着从太阳逃出来的中微子
正在无影无形地穿透我的小鱼缸
我发现时，一出悲剧已上演
仅存的这条小金鱼翻岀白肚
横躺在发烫的水中，命悬一线
我必须拯救它。一条金鱼
蝼蚁般的生命，来到我的新家
就像一颗珍珠，镶嵌在我的肝脏上
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
换活水，投制氧药粒，打开空调降温
这些拯救是我一生所有的拯救
死亡的气息仍然悬浮于夏末秋初
夺命的空气中
它伤在内脏，看不见的殷红
像春天的桃花凋落成大地的内伤
从罗汉寺传来的钟声，宣告
我的拯救行动，彻底失败
我难掩悲伤，坚信它替我死了一回
或许这是任何一只宠物生和死的意义
我为它举行了一场孤独的葬礼
没有挽联，没有悼词，没有送葬
除了我和长江
注：中微子，是轻子的一种，也是组成自然界的最基本粒子之一，具有难以捕捉、穿透万物的特性。
2024.11.24
我和窗户一起歌唱
在江边的新家
我喜欢和窗户一起唱歌
家中的窗，被鸟声唤醒
她戴上耳麦，为我伴唱
对岸的小岛近在咫尺，伸手可及
像一位愿意为我暖床的美人
我们隔江含情对望，如同牛郎织女
我渴望将她拥入怀中
但凝固的时空像世俗的目光
我只能与窗户一起
唱《西海情歌》给她听
倾诉无尽的相思
前面那幢矮楼，仿若从太空坠落的
陨石，它遮住了大半江景
让我如鲠在喉
几个月后释然了——
一位哲人说“存在即合理”，何必耿耿于怀
也许被它遮住的，低过天空的倒影
也是我难以抵达的高地
所以我常和窗户一起
唱《懂你》给他听
——我和万物和解
江水美丽而静谧，无名鸟偶尔掠过
小货轮往来，运载生活的艰辛
这让我知晓，几亿人负债的社会
并未沉沦，依然在低谷拼搏
很遗憾，我的长江没有大船
正如我的人生没有大奖，事业没有巅峰
江水悠悠，年复一年地带走季节
也渐渐带走我花甲之年的生命
所以我常和窗户一起
唱《逝水年华》，给那些与风浪搏击的
飞鸟，还有航标船
航标船日夜为我守护
直至生命的终点
你像候鸟，在异乡漂泊
却从未离开我心中的这片天地
2024.11.13
吃面条的底气和哲学
糖尿病像一棵带毒的黄豆芽
从每顿的米饭或面条里
慢慢长出来
会长得令你胆战心惊，令地球闻风丧胆
我每次吃面条
都提心吊胆
有饮鸠止渴之感
但面条的方便和舌尖上的美味
让我难以抗拒它的诱惑
我几乎每天都要吃一顿面条
因为我有底气
我的底气来自蔬菜
我相信蔬菜在滚沸的水中
会在另一个世界的菜畦里
重新生长，长岀更新鲜的蔬菜，
比如小白菜，黄瓜，蕃茄，……
也会穿过高原，穿过热带雨林
去深海喂养海鱼，
比如金枪鱼，三纹鱼，……
这些绿色植物和海产都具有营养哲学的特质
从厨房到餐厅，
走过一条狭长的通道
我一手端着大碗蔬菜，
一手端着半碗面条
像穿越中外哲学的历史隧道
我一路拜访了柏拉图，亚里斯多德，康德，尼采，黑格尔，……
并戳中了他们的痛点
也拜访了老子，孔子，墨子，庄子，……
帮他们修缮了破败不堪的茅屋
坐在临窗的餐桌前，
我一边思考着吃面条的哲学
一边眺望美丽的江景
我突然发觉，这如画的江景，富有生命哲学的底蕴
正在晕染式地改写我的黄昏
啊，人生如此，有何可惧
这也是我的底气
而且是更大的底气！
2024.11.22
一片会写诗的黄叶
一片清晨落在阳台上的黄叶
一片不可能岀现在二十四楼的黄叶
一片穿上暮秋的外衣刻意向我展示的黄叶
一片中微子般能穿墙越壁的黄叶
一片被天使吻过会写诗的黄叶
突然降临面前，那灵感
好像时间的手再次打开我的天窗
摘下一片片鲜活的云朵
每一片叶子都有个归宿地
我将这片叶子埋葬在我的诗集中
《接走故乡》，一部从泥土里挖掘出来的诗集
仿佛为诗歌的灵魂找到了故乡
注：中微子，是轻子的一种，也是组成自然界的最基本粒子之一，具有难以捕捉、穿透万物的特性。
2024.11.17
控制
收到手机时你眼光里闪着火花
我的眼眶里噙着泪花
一部让我控制你大学生活的手机
无疑是套在你头上的紧箍
九月，家里的金鱼在重庆的高温中
被一阵钟声带走了
对，就是在少林寺惊飞时间的钟声
一丝莫名的疼痛袭击了我
也袭击了整个夏秋
控制你的微信和抖音
念紧箍咒似的加深了我的疼痛
千里之外的手机
无疑也套在我的头上
正在古树下啄食的鸽子
从我的疼痛上飞起
夜深了，秋菊在校园静静绽放
从图书馆到荷园，几分钟的路程
却是一条通向月球的路
那时候，我们的金鱼又被一串佛珠
带回来了，它没有死去
注：荷园，郑州大学学生宿舍。
2024.9.7
不重要
那天，我不动声色地对你说：
高中学校拿了你的照片去做展板
你说：不重要
从你轻描淡写的眼神里
我看到一条河流在奔涌
昨天，我难掩喜悦地对你说：
这寝室多好啊
涂了黑漆的铁架床，四脚钉在地板上
摇它纹丝不动
四年大学生活平平稳稳
你说：不重要
从你轻描淡写的眼神里
我听到“荷园”的绿荫里一只雄鹰
腾空而起
夜晚，月辉撒满校园
秋天的虫鸣此起彼伏，像人间的呻吟声
呵，我懂了你的“重要”
从此，我要把你的童年
扛在双肩，去种植癌症病人的春天
就像马斯克扛着小儿子
去赴特朗谱庆祝胜选的晚宴
注：荷园，郑州大学宿舍地名。
2024.9.3
置换生命
我梦见我死了
被落叶纷纷的诗句
埋葬在一首关于春天的诗歌里
我从梦中醒来，尚心有余悸
仿佛死而复生
昨天，我的金鱼死于秋老虎
原来，一个宠物的死亡会为它的主人
换来一次重生
2024.11.26
长江的两端
马云创业之初
卖房赌未来
也赌青春
他成功了，把自己变成资本家
变成首富
我写诗，办文学刊物
用退休工资买情怀
也买灿烂的黄昏
我似乎失败了，把自己变成文人
变成贫民
两种追求，两种人生
犹如长江的两端
马云站在源头，他的财富如唐古拉山般高耸
我站在入海口，我的内心像大海一样富有
写诗的时候，我仿佛置身时空的河流
一端是美国的帝国大厦
一端是非洲贫民窟的十九世纪
我可以同时踏入两条河流
2024.11.14
你的诗要像长城
不要只满足于把一首诗写出来
你的诗中
每一个词语都是一粒子弹
去击中天空骄傲的苍鹰
每一个意象都是一只肥美的猎物
等待狡猾的猎人来捕获
每一个句子都是一串成熟的稻穗
等待勤劳的父母来收割
你的诗
要像身处月球上的宇航员
能看到的，地球上唯一可见的建筑：
长城
2024.11.26
履行承诺
若干年前，一株植物对太阳说：
只要你每天从东方升起，从西方落下
我就永远朝向你，至死不渝
太阳答应了
人类对植物说：只要你永远朝向太阳
我就给你取个好听的名字
植物也答应了
太阳履行了承诺，人类也履行了承诺
给植物取了个响亮的名字：向日葵
也是若干年前，大海对两条河流说：
只要你们愿意投入我的怀抱
我就给你们宽大的房子，丰富的食物
让你们苦尽甘来，享尽人世间的繁华
河流答应了
人类对两条河流说：只要你们冲破
重重险阻，流归大海
我就给你们取个大气的名字
河流也答应了
大海履行了承诺，人类也履行了承诺：
给河流取了两个气势磅礴的名字：长江，黄河
年轻时，我年少轻狂，信誓旦旦地对你说：
未来，我在冬天攀越的雪山
将高过所有春天的绿峰
我也会和你一起去大海旅行，
我们度蜜月，看海浪，诞下诗歌
但这空头支票式的承诺，没能挽留住
一张照片上的童话。童话走失了，
我流泪了。所幸我并未迷失和沉沦
今天，我不知道是否履行了承诺
大海我确实去了，可是
和一船欢呼的陌生人在一起，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我像一个伫立在风中的老朽文人
忽然听到，从《红楼梦》里
传来一个金属般的声音：
《爱情是文学永恒的主题》
2024.11.24
附诗人王国良的赏析：
深层意蕴的多维解读
——浅析彭永征的诗《我和窗户一起歌唱》
彭永征的《我和窗户一起歌唱》是一首内涵深邃的诗作，宛如一座蕴藏丰富的精神宝藏，值得我们从多个维度深入挖掘。
在文化与社会背景的交织中，此诗映照出时代思潮的光影。当下社会，快节奏与高压力并行，人们在物质追求和精神满足间艰难抉择，徘徊不定。诗中“很遗憾，我的长江没有大船/正如我的人生没有大奖，事业没有巅峰”一句，深刻地象征着在竞争激烈的社会环境里，个体对自身成就的焦虑。这种焦虑并非孤立，它是大众在社会洪流中对成功定义反思的写照，体现出人们在时代浪潮中的自我审视。同时，“几亿人负债的社会/并未沉沦，依然在低谷拼搏”，无疑是对社会经济现象的有力隐喻。这暗示着社会在经济压力与困境的笼罩下，人们依然保持坚韧，像在暗流涌动的江水中前行的船只，展现出顽强的生命力和整个社会的坚韧不拔，让我们看到生命在困境中不屈的姿态。
从个人心理与精神世界的层面剖析，窗户这一意象贯穿全诗，意义非凡。它宛如一面镜子，折射出诗人内心深处的孤独与对连接外界的渴望。诗人与窗户一同歌唱，这看似奇特的行为背后，是诗人相对封闭的内心世界的体现。窗户成为他情感宣泄的唯一出口，这种孤独感如同江水深处的暗流，深沉且持久。然而，诗人对对岸小岛的情感却如明亮的灯塔。“我们隔江含情对望，如同牛郎织女”，这里的小岛象征着诗人对亲密关系和情感连接的强烈向往，是其内心深处对温暖与理解的渴望。而又由于世俗的原因不能实现：凝固的时空像世俗的目光，这看似近在咫尺，伸手可及的距离，却永远不能抵达，因为时空是凝固的，不可改变，这一时空现实与世俗的目光何其相似！从而揭示出诗人内心深处对爱的渴望而又不能逾越的极其痛苦的心理。而从对矮楼遮挡江景的态度变化中，我们能清晰地看到诗人自我和解与成长的精神轨迹。矮楼起初像横亘在诗人心头的巨石，象征着生活中的阻碍和烦恼，它破坏了江景的美好，就像挫折破坏了生活的平静。但随着时间推移，诗人释然了，开始唱《懂你》给它听。这一转变象征着诗人超越自我，以一种更加宽容的心态接纳生活的不完美，展现出个体在精神层面的成熟，宛如破茧成蝶，从对不如意的抱怨走向与世界的和解。
再看生命与自然的关系，江水、飞鸟、货轮、航标船等自然和生活元素相互交织，编织出一幅充满生命启示的画卷。江水悠悠，“年复一年地带走季节，也开始带走我花甲之年的生命”，它无情地流淌，象征着生命流逝这一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如同一把无情的刻刀，在岁月的石碑上留下深深的痕迹。飞鸟在风浪中搏击，小货轮承载着生活的艰辛，航标船对诗人生命的守护，它们不再仅仅是自然和生活中的平常景象，而是生命在自然和社会环境中挣扎与奋斗的象征。诗人通过与窗户一起唱歌向它们致敬，这种致敬是对生命的尊重，是对奋斗精神的深情赞美，是在告诉读者，每一个在困境中拼搏的生命都值得被歌颂。同时，整首诗体现出人与自然的深刻对话。诗人在江边的家中，透过窗户这一特殊视角观察自然和社会场景，并用歌声与之交流。这象征着人类作为自然的一部分，既受自然的影响，又在自然中寻找生命的意义和精神寄托。这是一种深刻的生态意识和生命哲学，诗人像是一位在自然之书中探寻真理的智者，通过诗歌向我们传达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美好愿景。
总之，这首诗以细腻的笔触、丰富的意象和深刻的内涵，展现出诗人对生活、自我和自然的独特理解，值得我们反复品味。
作者简介：
彭永征，男，重庆人，当代诗人，当代先锋文学社社长，主编大型文学季刊《当代先锋文学》《先锋诗刊》和《先锋诗歌年选》。大量作品发表于全国各地报刊杂志及各种年度选集，并获得大奖三次以上。有诗集《接走故乡》《众生脚下》和学术专著《经书真义》。
征稿通知
《当代先锋文学2024年卷》开始征稿了。
1、稿件要求：中篇小说，短篇小说，现代诗歌，报告文学，散文，古诗词，文学评论，翻译作品皆可。中篇小说4万字内，短篇小说2万字内，现代诗歌每首20行内，组诗不超过200行，散文5000字内，文学评论5000字内。暂时拒绝长篇小说。要求立意高远，内容健康向上，思想深刻，推陈出新，紧跟时代步伐，对当下的生活有新的发现，富有文采，无任何文字基本功问题，从内容到形式都具有先锋性，原则上，作品质量略高于省刊。翻译作品，汉诗的质量要高。古诗词作品，要用严格的韵律形式去反映当下的生活和时代的内容，无论是古诗词还是现代诗，皆提倡以先锋诗歌技巧（变形、换位、荒诞、梦幻、远取譬、极度夸张等）去表现先锋性的思想内容。要求首发，凡是出现在其它杂志、公众号等网络平台一律不用。
2、投稿方式：
（1）邮箱：758774822@qq.com。唯一投递方式，不接受微信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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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关于稿费
参照省级刊物给付稿费，赞助商资金到位即兑现。凡是一稿多投，多处得稿费，会通过法律手段追回稿费。投稿后必须加社长微信：m18680776989（彭永征），凡不加社长微信，发表后过期不补稿费，视为自动放弃。
4、征稿时间：
2024.11.1—2025.6.30日，2025年10月出版。
未尽事宜，解释权归属当代先锋文学社。
二零二四年十一月一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