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陈长海，网名大海,山东宁阳葛石镇人。自幼酷爱文学,泰安市作协会员,北京汇文书联签约作家。一九八三年曾获宁阳县文学创作奖。退休后在《世界风》《关东文苑》《优秀作家》《北方诗歌》《现代作家》《世界华文作家》《当代文学》等文学期刊发表小说、诗歌、散文多篇。2022年出版文集《岁月留痕》，2023年出版长篇小说《大山情》。有声书上架喜马拉牙平台。

深山奇遇（短篇小说）原创首发

陈长海（山东）

太阳才从东山头露出她那张娇艳的笑脸，秋生就背着干粮和水壶,手里拿着绳子,领着弟弟兴冲冲地上路了。干什么去？上山采药去！大山是座名符其实的宝库，板票、山核桃、避风草、柴胡、半夏、板栏根，要什么有什么，只要你用心去找。

秋生今年十二岁,上小学六年级。听妈妈说,他是农历八月十五生的,爸便给他取名秋生,弟弟比他小两岁，正上小学三年级,他是那年冬至生的，妈给他取名叫冬生。本来秋生是不愿带冬生上山的,他走一点儿路就喊累,而且事儿还挺多。可是经不住他的软缠硬磨,只好把他带出来了。

山脚下槐叶子已经黄了，地上的草也有些黄了。山路上一大群 一大群的山雀子正贪婪地吃着草茎上的草籽。看有人走来,便扑楞着翅膀飞到别处去了。忽然脚底下腾得跳起一只野兔，转眼间便跑得无影无踪了。

两人走过西山头,越过簸箕掌，翻过金鸡岭,爬上晾石棚沟南面的人头石。秋生见冬生直喘粗气，头上已冒出汗珠,就说:“不让你来，你偏不听。怎么样,这回知道上山的厉害了吧?”冬生用手撩起自己的褂襟子，擦着头上的汗:“哥，我一点儿都不累!”秋生就笑了。

两人又翻过一个山头,来到了红山里。嗬！那山坡的野菊花一大片一大片的,正开着金黄色的小花，挺立着身子在秋风里摇曳着,其间夹杂着开白花的避风草。“真多呀！秋生惊喜地叫起来,“咱俩分好工,你薅山菊花，我薅避风草。”山菊花多多呀，一会儿就能薅一捆。避风草又不多，这儿找几颗，那儿找几颗，得多长时间才能薅一捆呀！”冬生高兴地答应了。

冬生放下绳子,弯腰薅起山菊花来。这山坡的土和别处的土很不一样,呈深红色,并不太硬，不用费很大力气就能薅下来。他把薅下来的山菊花放得一把一把的,然后收集起来。大约一顿饭的功夫，就薅了一大堆。再看哥哥，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我觉得有些口渴，腰也有些疼,便拧开水壶喝了几口水。他来到山崖下,忽然看到悬崖底面吊着两个很好看的小玩艺儿。他惊奇地叫起来：“吊死鬼儿！吊死鬼儿！”他伸手摘下那两个小东西,放在手掌心里观瞧着。那东西两头尖尖的、中间较粗，像一个大枣核。上部还有两个黄色的斑点,就像他的眼睛。他把那两个可爱的小东西放在衣兜里。登上山崖，看见远处山峰一个连着一个，一眼望不到边,浓绿色的松林在秋风中发出呜呜的响声。他觉得自己正坐着一艘大轮船行驶在蔚蓝色的大海中,他兴奋地把手拢到嘴边，围成喇叭状向着远方大声呼喊:喂——,我——来——了——,那远处的山谷也跟着呼喊起来。

忽然,远方的群山中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你——在——哪里——？他连忙回应:“我——在——这里——。”远方还是那个声音“你——在——哪里——？”他不知道那个女孩是不是听到了他的声音。他喊累了，便坐在一个大石片上休息。他在不远的草丛中发现了一只大飞凰蚂蚱,这种飞凰也叶“蹬倒山”。绿身子，长长的绿翅膀底下还有一对血红色的内翅。粗大有力的后腿上长着锯齿一样的刺儿。一不小心就会划破人的手。这种蚂蚱一翅能飞出老远，还带着啵啵的响声。现在它早已失去了夏季的雄风,有气无力地在草中慢慢的爬动着。冬生跑过去把它拿在手里玩了一会儿,再也不愿理会,就把它又扔回枯草丛中。反正它已经活不长了,随它去吧！

“叽叽噜哩,叽叽噜哩——”这时他听到鸟的叫声，便循声望去,发现不远处的槐树枝上站着一只小鸟。那鸟可真好看,红红的小嘴,黄黄的肚皮,金翅金翎的。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鸟。他屏息凝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恐怕惊坏了它。“叽叽噜哩,叽叽噜哩——”。那鸟又叫起来，冬生觉得它在呼唤不远处的同伴:“你在那里——,你在哪里 ——？”果然又一只小鸟从树林中飞来,它比原来槐树枝上的鸟儿略大一些，颜色也很鲜艳。它们并排站在同一条树枝上互相望着，好像要诉说什么。这时那只后来的鸟儿用嘴啄几下同伴的羽毛，停了一会儿又啄几下。它们在干什么呢？冬生觉得它们可能是一对夫妻，那只后来的雄鸟正向雌鸟调情。一会儿又觉得不对,它俩也可能只是一对好朋友,就像他和班里的女同学吴小丽那样。他真想捉住它们,用手摸一摸它们的羽毛,那羽毛一定又软又滑,摸上去会很舒服的……

这时传来哥哥的呼喊声。他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那对小鸟，向那堆山菊花跑去,他见哥哥正坐在那里喝水。来到跟前他发现哥哥身边放着一捆不大不小的避风单。他从衣兜里掏出那两只吊死鬼给哥哥看,哥哥告诉他:这是关娘子结的蛹。关娘子是大山里一种很漂亮的昆虫,身上长着彩色的条纹。关于关娘子,还有一段凄美动人的故事哩。接着哥哥就給他讲了那个故事——

从前这深山老林里住着父女两个人。父亲叫关洪山,五十多岁，是一个远近闻名的猎人。闺女叫灵芝，才十五岁,爷俩相依为命。父亲枪法好，常打一些野兔、山鸡、猞猁和罴子到山下的集市去卖,换回些米面油盐等维持生活。有时运气好,还能打到狼。灵芝虽然是个穷人家的丫头,长得却十分俊俏。从小喝山泉水长大，牙齿很白,还会唱好听的山歌。听着她的山歌，草儿更绿了,山花更红了,小溪也咧开嘴笑了，就连天上的云朵也停下来不肯离去。山南边有一个叫坡里的小村子,村里有个老实忠厚勤劳能干的小伙子叫牛儿。牛儿和他爹娘三口人在一起过日子。牛儿常上山打柴挖药材换点钱养活二老。有一次，灵芝到山涧的一个小水潭里去打水,见下方有一个小伙子正在洗澡。他身边放着一大捆干树枝。她看见牛儿粗壮的胳膊和大腿,看到他宽厚结实的肩膀和胸脯,便生了爱慕之心。后来两人经常在山林里见面。她叫小伙子牛哥,牛儿叫她灵芝妹妹,两人就相爱了。灵芝她爹也非常喜欢这个勤劳能干的小伙子,同意女儿和牛儿继续交往。灵芝长到了十八岁，成了一朵花儿。牛儿回来跟自己的爹娘说了这件事，二老非常高兴。又在两间草房的西头接了一间房子,准备迎娶灵芝。一次牛儿领着灵芝到山下的集市上去买东西，在集市上，看见几个人骑着高头大马过来了。前头骑枣红马的是曲阜城里一个大财主的儿子。这人仗者自己家里有钱有势，平时横行乡里,欺男霸女。他骑在马上一眼就看中了灵芝，灵芝虽然衣着朴素,但依然掩盖不住她的俊俏。财主的儿子家里虽然娶了一个媳妇，今天看见像花一样的灵芝，就想抢到家里做妾,他从马上下来，上前拦住了灵芝的去路，嘻皮笑脸上前调戏。牛儿一看气坏了,三拳两脚就把他打倒在地。那家伙被打得口鼻流血,站不起来,几个打手看见了。纷纷上前和牛儿打在一起。牛儿强龙抵不住群狼，被一打手当头一棒打得脑浆迸裂,当场死亡。财主的儿子一点儿也不害怕,大不了赔几个钱了事。他们把灵芝抢到城里,当夜就要成亲。灵芝说你们把俺男人活活打死，我要到衙门里去告你们。财主一听哈哈大笑,说县衙府衙里我都有人,你愿告就去告吧!灵芝知道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告也是白告。就心生一计对地主的儿子说,你得到我的人得不到我的心也是白搭，你要真心和我成亲，必须依我三件事。你要不依,我今天就碰死在你的跟前。财主的儿子知道灵芝是个烈性女子，强扭的瓜肯定不甜,于是满口答应:别说三件事，只要你真心嫁给我,就是三百件我都答应。灵芝说:第一，你今天放我回家,我得给爹商量一下，人家都说婚姻大事必须父母做主。你家有钱有势，爹爹肯定会答应。第二,我要穿着孝衣到牛儿的坟前烧纸,哭一场俺的男人。第三，我走了舍下老爹孤苦一人我不放心，你得把俺爹接到这里,像自己的亲爹一样孝顺他。财主的儿子听后满心欢喜。他知道灵芝现在已经是笼子里的鸟,谅她也跑不掉，就答应放她回家。

他们派人用一顶轿子把灵芝送回了深山老林，并守在草房的周围。哪知灵芝回家后当夜就上吊死了。财主的儿子空欢喜一场，只得作罢。爹爹把自己的女儿埋在牛儿的坟旁。灵芝是屈死的。后来人们在山崖下经常看到这种吊死鬼,都说这是灵芝的魂儿变的。

秋生讲到这里对冬生说，你看看,这吊死鬼的眼睛下面还有泪哩。冬生拿着那两吊死鬼仔细看了一番,见眼睛下面果然有几个小黄点儿。冬生很佩服哥哥,他虽然只比自己大两岁,知道的事情比他多很多。他尤其羡慕哥哥胳膊上那带有两道红杠杠的臂章，人家可是少先队的中队长哩。他问哥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故事？哥哥说好好读书吧，那书上什么都有。

秋生从山坡上又抱回一抱山菊花,连同冬生薅的那些捆在一起,捆成了一个很大的捆儿。他说：“咱把这些草药给四奶奶送去,下星期再来一趟,就够她明年卖一春天啦!”

四奶奶是烈属,也是村里的五保户。听爷爷讲,四奶奶为闺女时可漂亮了。她带领青妇会的一批姑娘们,连夜做军鞋，送给华东野战军的解放军叔叔们,还和工作队的同志们一起打土豪分田地。抗美援朝那会儿，她和姑娘们腰缠红绸带,打着腰鼓，走着十字花,欢送新参军的小伙子们，还成了县里的劳动模范。后来结婚才一个月就送自己的男人参加了自愿军。她男人在朝鲜作战很勇敢,还当上了排长。后来在一次战斗中英勇牺牲了,并埋在了朝鲜。当上级领导把她男人的遗物和一等功臣的奖章送到她家时,她当场就昏了过去。醒来后哭得死去活来。她没有嫁人，一辈子在家侍侯的自己公婆。后来两位老人都先后去世了。她一辈子没有孩子，自己一个人生活。上级和村里把她照顾得很好。改革开放以后，镇里每年举行梨花会。四奶奶闲不住,就到山坡上薅一些草药到镇上去卖。从去年开始，秋生常上山采一些草药给她送去。每到梨花会上,她就到会上去摆摊。那些坐着汽车骑着摩托车的城里人,大方得很,一把山菊花,一小束避风草,说几块就给几块,从不还价。有时运气好,四奶奶一天就能卖四五拾块钱哩。

收拾完一切，秋生和冬生开始吃饭。他们吃光了书包里的煎饼，喝干了壶里的水。冬生说哥咱回家吧。秋生说你背这捆避风草，我扛这捆山菊花。冬生用手掂了掂那捆避风草说,这也太少了吧,要不我们再去找-些吧！秋生说路远无轻载哩,你这么小，背这些都够呛。

太阳己经偏西，两人刚要起身回家。只见天上忽然划过一道火光,落在不远处的一个山头上。秋生惊奇地对冬生说:“快去看看，那是什么？”于是两人撒腿向那个山头跑去。到了那儿一看什儿也没有。冬生有些失望。秋生在附近仔细地搜寻着。他忽然说:“看,这儿有个山洞！”他们来到洞口,看到里面有个很大的怪物,那怪物一个老鼠头，眼睛红红的,浑身雪白，比山猫都大,足有十几斤重。冬生悄声问哥哥:“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秋生摇摇头。冬生说你堵任洞口，我进去逮住它。秋生一把把他拽住:“别去，怕有危险。”两人在洞口看了老长时间,那怪物一点儿也不害怕。

他们回到家里把这事给爹爹说了。爹爹一手操起钢叉:“拿着提灯和手电筒,恁俩快领我去看看,逮住它说不定能发财哩!”爷爷喝住了爹爹:“别去,早没有啦!我年轻时听老辈人说过，那东西可能是飞鼠。它六十年才出现一回。你走到它跟前还没动手,它一道火光就走了。根本逮不着。一般人甭想见到它,只有贵人才能遇见.那可是宝物哩。俺两个孙子能见到它,将来准是富贵之人。”

秋生和冬生听了都很高兴,他们可都是见过飞鼠的人哩。秋生觉得这大山就像个神秘的老人,他身上隐藏着许许多多人们都不知道的秘密。

后来冬生每次跟哥哥上山,总要到那个山洞去看一看。他们都希望还能看到那只飞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