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 圣
刘新征
“为复强视息,虽生何聊赖。”人生总有百无聊赖的时候。无聊赖时,四顾茫然,惟一解脱的妙招,就是拿鲁迅的作品来读,读下去,就会从“无聊赖”的境地走出来。《呐喊》、《彷徨》、《伪自由书》、《二心集》、《野草》、《朝花夕拾》等等,没有一篇不是精品。
今天,再读一遍《狂人日记》。闭目养神,掩卷覃思,想起先生《前言》中的一句话:“凡有一个人的主张,得了赞和,是促其前进的,得了反对,是促其奋斗的,独有叫喊于生人中,而生人并无反应,既非赞同,也无反对,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无可措手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呵,我于是以我所感到者为寂寞。”想问,今天的读者,理解先生的寂寞和悲哀吗?
忽见先生迈着台步,口念锣鼓“仓七来才一仓仓”,从人行小道上走来,唱着:“手举钢鞭将你打……”曾看到有人写文章,说先生“幽默有趣”,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我趋步向前,毕恭毕敬,鞠躬行礼:“在此幽静之处,得遇先生,实乃三生有幸。”
先生说:“今天晚上,很好的月光。”
“多年来读先生的文章,背先生的诗作,受益匪浅!可如能聆听先生的当面教诲……”
先生说:“今天见了,精神分外爽快。才知道以前的三十多年,全是发昏;然而须十分小心。不然,那赵家的狗,何以看我两眼呢?”
我听了,望着先生,很有些茫然。
先生说:“晚上总是睡不着。凡事须得研究,才会明白。”
先生这样地回答,是幽默呢,是幽默呢,还是幽默呢?“先生可是圣人,思想家,文学家,凡事何用研究……”
先生说:“你看我身后是谁。”
忽听空中传来旷远持久洪钟般的声音:“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孔子!须仰视才见!
先生说:“这才是圣人呢!”
孔子说:“哪里,哪里。毛先生说过,您是天下弟一圣人,我不是。”
先生微笑着说:“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孔子说:“周先生,您当年可是砸烂孔家店的旗手啊!”
先生大笑,说:“不做无聊之事,怎遣有聊人生。”
孔子说:“而今,腐儒还是畅行天下啊,您何苦来呢?
先生说:“善哉,善哉。砸烂孔家店,并非指的您孔某人。自汉武董生窜改儒学之后,彼儒学并非此儒学。试问尊下为何不管教一二?”
孔子曰:“说而不绎,从而不改,吾末如之何已矣。”
先生说:《笑林广记》有载:两道学先生议论不合,久之不决,乃请证于孔子。孔子下阶,鞠躬致敬而言曰:“吾道甚大,何必相同。二位皆真正道学,丘素所钦仰,岂有伪哉。”两人各大喜而退。弟子曰:“夫子何谀之甚也?”孔子曰:“此辈人哄得他动身就够,惹他怎么!”
“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孔子大笑而去。
我慌忙求教于先生:“请问先生,若要写一篇针砭时弊的文章,该如何下笔?”
先生说:“我是桃花源中人,不知有汉乃至魏晋……,今日无话可说。”
“学生愚鲁,文笔笨拙,追求多年总也不见长进,请先生不吝赐教,指点迷津如何?”
先生说:“老夫停笔辍学、不食人间烟火多年矣,该说的话都在写过的文章里了。”
闻听此言,慌忙起身寻找《鲁迅全集》,睁眼醒来,面前正摆放着刚才翻开阅读的《狂人日记》。
刘新征,大学本科学历,曾从事技术、教育、党务等工作。中国曲艺家协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发表作品、出版书籍近百万字,获市、省、国家级多项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