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老父亲三周年祭日之际,我怀着悲痛的心情,含着滚烫的泪水,一字一泪写下的拙作……
怀念父亲
作者:谷社恩
三更教诲难忘怀
半夜思亲常无眠
虽说无情的尘埃
将父亲的身躯掩盖
但父亲
坚韧不拔的信念
艰苦朴素的精神
却永驻在儿女心间。
虽然父亲已离开我们三年了,可父亲生前的点点滴滴,早已镌刻在我的脑海里。自从老父亲去世后,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捧着父亲的照片,缅怀他老人家留给我的家风祖训,追忆他的音容笑貌。
七十年一前,刚满二十四岁的父亲,左手拉着五岁的小妹,右手拉着七岁的小弟,扎跪在爷爷灵前,父亲没流一滴泪,心却在流血。在八个姊妹的嚎啕声中、在奶奶撕心裂肺的哭泣中,安葬了爷爷。
爷爷去世后,父亲用弱瘦的肩膀扛起了一片天,用坚强的毅力度过了一道道难关。父亲曾赤脚夜行一百多里山路,也曾吃过野菜、树叶、石头面。父亲也曾有过远大的理想和梦想。生活中的种种压力,迫使父亲把昔日的梦想,深埋在心底。一年四季,只能用钢铁般的身躯,去修路架桥,用少得可怜的血汗钱,来养家糊口(当时一家老小十口人)。每当遇到困难的时候,从不在人前流泪的父亲,总是趁着月色,偷偷跑到寨门楼里,双手抱头,蹲在墙根的角落里,默默地抹泪。多年后,看着六个弟弟妹妹都已长大成人,压在父亲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几年后,在妈妈的协助下,将弟弟妹妹的婚事也一一操办完毕。
曾记得,我六岁那年,体弱多病的妈妈在洛阳二院住院期间,父亲委托我的小姨在医院照顾母亲,自已则连夜赶回家中,开始洗红薯、磨粉层。“屋漏偏逢连夜雨。“当午夜的钟声敲响,累了一天的父亲,不知不觉地靠在灶台旁进入梦乡;当父亲醒来的时候,正在灶台上炕粉的两个涉子及上面的粉层,已全部烧得黄焦,火苗噌噌地往上窜。慌乱中,父亲顾不得火烧烟熏,急忙飞快地跑到院里,拿起扫把返向灶台。这时,火苗乘着风力,愈来愈高。当“呼呼”的火苗快要窜到隔壁木棚的时候,高大威武的父亲一个剪步,攀爬在木棚的边檐,双手老老地抓着木梁,跃跃欲试,想把棚上的木板移到别处。那料到,火苗则越窜越高,浓浓的黑烟,呛得父亲睁不开双眼、喘不过气来。此刻的心父亲已听到木棚上面有“噼噼啪啪”的着火声。莫非木栅的木板已燃烧,莫非木栅将要坍塌?父亲只得唔着鼻子,闭眼睛往下跳。当父亲双脚腾起正要往下跳的时候,只听到“咔擦”一声,感觉身体失去平衡,已随着木棚重重地摔在地上。当乡亲们闻讯赶来,把父亲从大火里救出来的时候,被烟熏火燎的父亲已面目全非,不省人事。在叔叔的带动下,几个后生临时制作了一付担架,将昏迷中的父亲,送往洛阳二院……
从小父亲就常常给我们讲爷爷遗留下的家传祖训,教育我们要有爱心、善心,关爱妇幼,关爱老人,并以身作则。在父亲开商店期间,只要是老弱病残的老人来店里买东西,父亲都是只收进价,或不收钱。一天,邻居五保户冯奶奶,拄着捌棍,步履蹒跚,手提瓶子来打酱油。父亲不但不收钱,还给老奶奶送了两斤盐、一把手摇扇。没等冯奶奶出门,父亲就蹲在地上,二话不说,将冯奶奶背回家中。当冯奶奶快要咽气的时候,嘴里还轻轻地唸叨着父亲的好。
父亲对我体贴入微的呵护和溺爱的画面历历在目,时常在我的眸光里跳动。在我十二岁一天,父母冒着三十七度的高温牵着牛扛着梨,到大南沟田间犁地。到了中午,娇阳如火,火炉般地烤着大地。大姐把做好的茄汁面装进小瓦罐里后,喊我到大南沟给父母送饭。我一听要给父母送饭,很是开心。我就一蹦三跳地回到家中,一手提着饭罐,一手提着暖水瓶,兴高采烈地向大南沟走去。我一走出村口,就隐隐约约地看到母亲在前面牵着牛,父亲在后面躬身扶着犁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恨不得插翅飞到父母身边。 “爸妈,快放下手中的牛和犁,擦把汉吃饭吧。”话没说完,我已将陀成疙瘩的面条盛到碗里,提起暖水瓶,开始倒茶给父母喝。谁知,一滴二滴、三滴,当倒完三滴茶时,怎么也倒不出来了。茶呢,快出来呀!这时,我急得要哭。原来我送来的是个空暖水瓶呀?(我开始指责自己的粗心)没等父亲问我,我那不听话的泪水,已迫不及待叭嗒叭嗒地往下滴。父亲先是用手抺去脸上的汗液,又麻利地脱掉自己的外衣,披在我的头顶给我遮住毒辣辣的太阳。笑咪咪地对我说:“恩娃,这么热的天,你咋来给爹送饭呀!你大姐呢!”父亲看着我红着脸不吭声,回头又对正在擦汗的母亲说:“看,咱的小恩娃已长大了,能把饭和茶送到田里了。真棒!“父亲回过头来,伸出了大姆指。当母亲看着我委屈的模样,急忙把我搂进她的怀里,一边吻着我的额头,一边对我说:“闺女,妈不渴,你不用自责。你看,我和你爸嘴都不干…“母亲说着说着,用力把喉咙里的口水吸到嘴里,又用舌头舔了几下干裂的嘴唇……这是我唯一给父母送饭也是最后一次给我送饭,现在想起来都想哭!

忘不了, 二零二一年农历十月初,父亲在四姐家,突感腿软站立不稳。四姐给我打电话说父亲腿软,已站立不起来了。刹那间,我心里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先让四姐送父亲到县院做个全面检查。电话旁的父亲却笑着地着对四姐说:“喜平我知道我的寿限快要到了,你告诉你二个姐姐和恩娃(大姐已故)千万别把我往医院里送,我得的是老病,已经没有治头了。再说疫情期间,咱就别给医生添乱了,也别浪费药了。乖,听话……”听完父亲对四姐说的话,我顿感天崩地裂,只有含着泪水,和老公开车回到父亲的身边。当看到轮椅上的父亲那一刹那,犹如乱箭穿心。在父亲临要咽气的最后几天里,父亲用微弱的声音,反复嘱咐我们“闺女们,不早了,都快去吃饭吧…天黑了,都快去睡吧,你们都累了一天了,晚上睡觉时,要把被子盖好,别冻着………”
忘不了,忘不了,
父亲在一个风高夜寒、大雪纷飞的晚上,双手紧攥拳头,双眼睁得愈来愈大,两只眼球好像要蹦出眼眶。含着泪水的二姐对身旁的我说:“恩,你看咱父亲的双眼睁得浑圆,莫非是回光返…?”没等二姐没把“返照”说完,父亲已闭上了双眼。心如刀剜的我含着滚烫的泪水只对二姐点了点头,就回头坐在父亲的床边,极力想喂父亲喝最后几滴水。这时的父亲,极力想把头抬,试了几下都没抬起,一声低一声地痛苦呻吟着,呼吸也变得非常困难,脸也憋得彤红彤红的,牙关也咯吱吱地响,拳头攥得更紧,慢慢用微弱的眸光看了一眼我们姐妹。此刻的我已从父亲的双眸里,看到溢在眼眶的泪液滴落在自己的脸上。当我看到父亲的嘴角、舌头上的鲜血时(父亲刚才咬牙关时已把舌头咬烂),犹如五雷轰顶。可我还是不放弃最后喂父亲喝水的唯一机会。我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将小勺移到父亲的嘴边,慢慢将勺子里的水,一滴、一滴地送到父亲的嘴里。此时的父亲已没有一点力气,只能微弱的目光给我们传递信息。只见几滴水刚流到父亲半张半掩的嘴里,就又顺着嘴角溢出。父亲极地轻揺了摇头,手指微微一动,示意让我把勺子放下。这时,只见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如狠嚎般的冽风把雪花刮得七零八落。听着刺耳的冽风,望着窗外的飞雪,突感心里好似被就一团棉花塞得紧紧的,前所未有的痛隐隐在心里发作。就这样,九十四岁的老父亲,在我们姐妹的痛哭声中,依依不舍地闭上了双眼。父亲就这样走了,走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