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吃在冬季的记忆
周基云
乡有民谚,“春雾雨、夏雾热、秋雾凉风冬雾雪”。我的故乡多雾,感觉冬天也是雾催生出来的。几场大雾一过,风撒进了刺,水溶进了刀,寒冷就正式登堂入室了。寒风凛冽,天寒地冻,在我的记忆中并不觉得多难挨,反而对冬天里的吃念念不忘。
现在物流这么发达,各地名吃特产不存在地方局限了,有的甚至是朝买夕至。过去在农村,粮食、蔬菜都是自种自吃。除节日或者家庭有重大活动,需要去七、八华里外集市买菜置办宴席外,平时在家都是种什么、吃什么,“盘飧市远无兼味”是真实的写照。当时蔬菜品种,甚至水果品种比较有限,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反而在冬季,吃的花样,显得相对较为丰富。进入冬季,最常见的蔬菜是罗卜,我自己就烧过。洗净切成块,放在煤炉上的钢筋锅上炖。放盐、放酱后,用锅铲时不时翻一下,不胡锅就行,后期加上香油、猪油,一打开锅,热气和香气直钻鼻翼,忍不住要尝一口,出锅后就是下饭的菜了。母亲腌制罗卜咸菜,成为我难忘的回忆。嫂子、姐姐倒是把做法继承下来。把罗卜洗好,晾干水分,然后切一块一块的,撒上盐,腌制一天。然后用石块,压一晚,再晒一天。腌制过的萝卜水不要倒,再把它放到萝卜水里腌一腌,这样可以把没有腌透的萝卜腌的更好,变得更脆,然后再晒,晒好后,用60度的开水,把它烫一下,洗一洗,沥干水分备用。然后,这锅里放点生抽,放点盐,放点糖,放点辣椒,加一点酒,再加一点香油,把它烧开,放凉了,和罗卜倒在一起搅拌,就可以了。成为早晚吃稀饭佐餐的咸菜,这样的咸菜可以吃一个冬季。不知道是食材的原因,还是程序方法上的差异,现在吃起来,总是差点“妈妈的味道”。可是,这依然让我百吃不厌。冬天,还有一项重要的事,就是腌制冬花菜。这基本上是母亲的专利。把冬花菜从菜园里收回来,洗洗放到绳子上晾晒到一定程度,在大盆里切碎加盐揉搓,然后放到菜坛里,层层压实压紧,如果不紧实,腌制的菜会烂掉,再把坛头封好。待成熟时间到了后,就从坛头上面,抓些花菜出来,生吃、蒸、炒后都可以。我家每年要腌两、三个菜坛子,因为量大,易储易取,成为佐餐的主角,一年四季都要吃。我在初中、高中读书住校时,没有钱买菜,别无选择,几乎每天早、中、晚上都是吃它,吃得我无可奈何,真对它有点深恶痛绝。以至于在我工作许多年后,都不吃雪里蕻(有点像冬花菜)炒肉丝这道菜。母亲曾把韭菜和辣椒放一起腌,容器不大,就是在家里壶嘴烂了一点的茶壶里。这样的铜丝提梁的茶壶,有点大。用来腌菜,显然有些局促。可能正因为量不大,难得吃一下,让我十分怀念。一团一团掏出来,暗绿色的韭菜裹着红色的辣椒、黄白色的辣椒籽,香气扑鼻。切开,放在盘子里,忍不住就想尝。母亲说,必须是霜打过的韭菜味道才够好。其实,在冬天,好多菜经霜打过后,都甜丝丝的。这倒和人生有些近似,经过风雨、感受挫折后,可能使人生体验更丰满。红薯(我们家乡叫“芋头”)则是常见食品。红薯被收回家后,产量大的人家会挖个地窖储存,防止被冻坏。产量少的人家就找一个干燥阴凉的屋拐堆放。或者将红薯削成片,晒成红薯干,相对更容易保存。我记得冬天很长一段时间,早饭和晚饭都是吃着红薯、或红薯干粥度过的。我对清洗红薯印象深刻。煮粥前拎着小半篮子去水塘边,逐个清洗。就怕遇到沟壑纵横的红薯,坑坑洼洼里的泥垢不好洗,必须用手抠挖,反复在水里搓,洗干净一个要费好长时间。开头洗几个只觉得水凉,渐渐的,就感觉手又麻又痛,是小刀子往手里钻的那种感觉。中途想歇一下,把手放到裤口袋暖会;或者蹲下身体,把手放到腿膝盖后面的腿弯处压住,让腿的体温分出来一点给手,再接着洗。这样在麻痛的基础上,看到手有红肿发痒的感觉。晒、收红薯干时,时间一长,也把手冻得直甩。但是毕竟不接触凉水,比洗红薯滋味要好受点。红薯干可以随时充作零食,红薯在收浆(糖化)后,甜度增加,削去皮吃起来,味道还是不错的。
小的时候,农村没有人出去打工。有的是闲时琢磨怎么吃?合肥的四大名点(麻饼、烘糕、寸金、白切)可能就在此环境下诞生的。老家有一户烘糕做得香酥可口,令我至今难忘。记得家乡当时冬季,许多人家都会用红薯熬制塘丝,可以用塘丝拌上炸开的米泡子做切塘。有时馋的时候,用小勺子从一汪紫褐、粘稠的塘丝盆里,取出来放到嘴里吃下去,顿时,带着一点红薯焦香的液体,滑滑、凉凉、甜甜的只流心肺。家里有贵客来临,也有人家用米泡子冲红糖水待客。这是其他季节没有的美食。可能也是应对过年,各家各户做的品种花样不少。农田承包责任制后,农产品丰富了。家家过年前都会做豆腐、做粉扎、做粑粑,忙得不亦乐乎(后来改为送料加工、或者购买)。小孩子们这时候最兴奋,走过来,跑过去,主动凑手帮忙,有时可能还会添乱,就是为了在热气蒸腾、横七竖八的操作工具旁边,迫不及待地品尝新做的食品。
更吸引人的是,家家会杀鸡宰鸭,一次性宰得多的时候,还会请人过来帮忙。我也给母亲打过下手。她先拿一个小铝盆里放点水,加上盐,放在地上。叫我左手抓住鸡的两个鸡翅膀,右手抓住鸡的两只脚。母亲抓住鸡头,在鸡脖子处揪下几撮毛,用刀在鸡脖子上来会拉动深入下去。有时还嘴里念念有词:小鸡小鸡你不怪,你是人间一道菜。今年早早走,明年早早来。说话中,鸡脖子的血就流到盆里了,以后蒸熟就是血旺了。鸡会在我的手中挣扎几下就死去的。接着把事先烧好的开水,舀到大盆里,把鸡身体放在里面烫过,就能够拔去其大毛。进一步的加工烹制是母亲和大人们的事了。静静的等待中,不时探头看看、闻闻烹烧的美味,也是一种难得的愉悦。因为有美食的期待,抑制不住的喜悦激动,像过节一样快乐。
过年了,无疑是吃的集大成盛宴,因为觉得正常,反而没有那么兴奋。物质丰富了,就少了对美味佳肴的饥渴。就像今天,没有什么是特别想吃的,就是想吃也没有什么是买不到的。还会对吃的东西挑挑捡捡,相对来说,更加注重绿色健康,毕竟时代不同了。
个人简介
本人周基云,男,1966年10月生,1988年毕业于安徽省人民警察学校,毕业后,从事公安工作,现在合肥市公安局经济技术开发区分局高刘派出所工作,爱好写作,为合肥市公安局写作协会会员,曾有零星作品在相关媒体或平台发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