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老洛找伴儿
宋今声
老洛,名候静,人送外号“猴精”,今年73岁,退休月资两千余;老妻孙喜凤病故。洛候静育有两子一女,皆已成家,且生活宽裕。
日暮,老洛卧床,竟夜不寐。自忖,不能和他们一锅搅马勺。转而一想,似有不妥,空旷三间屋,一人如何吃得香、睡得着?老洛复陷入冥思苦想。
翌日,老洛表弟媳阮芳造访。阮芳今年62岁,体态微胖,中等个头,丈夫三个月前车祸死亡。阮芳进屋,见洛候静困倦不悦,说道:“告知姐夫,我那口子虽然没了,以前所欠债务,日后有钱,我一定如数偿还。”
老洛素常与这位小舅子媳妇单方暧昧,便脱口说:“钱就不用还了,你来跟我作伴就行了。”
阮芳此行心里亦有此意,于是说:“作伴可以,那就去我家吧。我家把一头,出入方便。”
转身天黑,阮芳住宿在姐夫家。第二天,两个人雇来一台夏利,把生活用品简单收拾一下,一同上车,昔日男鳏女寡,径直奔阮芳家过日子去了。
洛候静儿子和媳妇知道了老头子跟人走了,彼此心照不宣,任由他去。邻居有问:“你爹干啥去了?”答曰:“串门去了。”
半年过去。洛候静和阮芳因为花钱,导致感情不和,继而连日口角,最后难以调和,各奔东西。
洛候静无奈,卷起铺盖,回到老家儿子门下,不言原委,眯缝眼睛,一头躺在里屋炕上,热也不言,凉也不语。端来饭菜,胡乱吃了;生熟咸淡,也不计较。
洛候静陷入前所未有的精神煎熬。尤其是月上柳梢头、入夜三更后。但是无可奈何,抽烟解闷,电视一看就一宿,里头说的啥、唱的啥,只有鬼知道。
坊间传闻,或曰老洛早年那几年的书白念了,老没正经,古稀之年,不该找女人;放老爷子不当,当小伙儿。或曰老洛也无奈,没有个伴儿,如何打发那漫长的黑天白日?
老洛人老耳不聋,尽管耳朵里塞满了闲言碎语,他假装没听见。他恍惚又回到了老伴儿刚死的那段时间里,瞬间孑然,恍若置身深山空谷,冷寂恐怖。他决定再找一个做伴的,男女都行,而且供吃供住。
四处托人,找了三天,没有结果。尤其是老太太,尽管远近有几个单身者,也没有一人上凑搭茬。女的没有,男的倒是来了一位“应聘”的,此人是邻村张来呆,年纪40挂零,父死母嫁,独自一人浪迹乡里。里中有大事小情,起早贪黑,挑水抱柴,扒葱捣蒜,不要工钱,也不嫌弃残羹剩饭,温饱果腹,一醉即足。
张来呆听说老洛头找伴儿,还供吃供住,世间还有这等好事?于是,便来到路边搭上一辆方便车,来到了洛家应聘。两人见面寒暄后,几番磋商,最后张来呆提出一项条件,必须一日三餐有酒,菜饭随便,每顿饭散白半斤,榨菜一袋。
老洛听了愕然,继而睁大双眼,注视着眼前这个身着褴褛、浑身酒气的中年后生。心想,你个王八羔子,我老洛缺爹了?把你请来天天孝敬!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没有点着就说:“来呆呀,你他妈地给我滚犊子吧,老子缺伴不缺爹!”说着,跟头把式地把张来呆推出了门。
张来呆嘴里也不消停:“你个老不死的,不干拉倒呗,还急眼了。”说完,扬长而去。
老洛与阮芳虽然分了手,但是电话没断。关键是,阮芳独自一人过了几日,孤独难捱,于是又和老洛在电话里黏糊起来,三五句里,少不了昔日那些个枕边情话,闺中缠绵,一时间,双方各自的那堆支楞巴翘的皮条干柴,又噼噼啪啪地燃烧起来。最后两人商定,明天阮芳到老洛家相会。
时值深秋,黎明凉意,催人疾走。阮芳下身穿浅紫碎花紧裤,上身着深粉半袖小衫,左手挎包,右手拎兜,款款地出现在洛家。
门虚掩,道路熟,阮芳进院推门进屋。洛候静一手接过阮芳拎兜,一手拉着阮芳,来到屋里,四目相对后,他从兜里掏出存折与工资卡,交给阮芳,说:“这五万元存款和工资折,这回都给你!你说了算。你说咋花,就咋花!”阮芳也不推辞,急忙把眼前二物收起后,返身来到外屋,插上房门,回身上炕拉上窗帘,把满院的熙明全部阻挡在窗外。
日上三竿,老两口起床洗漱毕,生火造饭。二人又回到了往日的快活与温馨,屋里屋外,不时晃动着两个蹒跚忙碌的夕阳身影。
名声不喊众人知。东西坊间,南北陌里,都在揣度议论着:“那两个老家伙又凑到一起了,不知道能否长久。”
2024年11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