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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国成立75周年
腾 飞 的 乡 村（长篇小说）
博爱人
《腾飞的乡村》故事梗概
作品完整展示第一书记，团结带领村两委一班人，在上级党委的领导下，经过艰难困苦的奋斗，如期打赢脱贫攻坚战，成功转入乡村振兴战略的全过程。作品语言故事性强，通俗易懂，颇具幽默感，在幽默中隐含些许忧伤，更饱含着对农村、土地、农民的深情眷恋。作品既有对创业失败的惋惜，也有对农民小农意识的批判；既有对腾村艰难历史的回顾，也有对腾村孜孜以求的现实描绘；既有对乡村干部违纪问题的揭露，更多的是对乡村干部的艰辛和开拓精神的颂扬和鼓励；既有对乡村现实的不满，更有对美丽乡村建设、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热烈向往。
第九章 一骑红尘妃子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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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村真要腾飞了，又从天上掉下一块大馅饼。
这时候，忽然传来消息，邕御珠高速公路征地启动，正好征用围园岭！邕御珠高速公路，就是省城经御林到珠海高速，刚好从水碾陂到石排陂中间，自西向东跨江而过，又从围园岭离开腾村。邕御珠高速，也是横穿兴旺县的第一条高速公路，把兴旺县从西到东划为南北两半。县里很重视，派出征地拆迁工作组，要求在农历年底前完成征地。
真是贫困时候想捡到一分钱都艰难，财运来时门板都挡不住发财的脚步。邕御珠高速经过腾村足有两个多公里，腾村人，几乎户户都享受到邕御珠高速征地款，多的几万元，少的也有两三千。这些被征用的土地，有水田，有坡地，有山岭。征地款项，有征地补偿，有青苗补偿，有坟山迁移补偿。村委会唯一的集体资产围园岭，也在征用范围。
谭懋功他们当初听从县处纠办主任的建议，同意跟莲湖村对半享受围园岭的权属。村两委开了会，统一了意见，然后又开村民大会，毫无异议，全体村民一致同意村委会的意见。都说，一半就一半，好过撂荒，我们种水果也行，种金菜花也行，总会有些收入，总比几十年来一分钱没有强啊。大约莲湖村人也是这个意思，白捡一百五十亩山岭，不要白不要，村民们也同意村委的提议。莲湖村委主任嫌每月一千多工资太少，三个月前辞职到广东打工。如果他还在任上，估计围园岭要对半分比较困难。两个村就在县处纠办的见证下，完成了围园岭的划分，两个村，一村一半，各得一百五十亩。
这会邕御珠高速公路征地，腾村集体账户就进账三百多万元。俗话说，有钱好办事。他们拿出三十万元，对村里两座青砖老瓦房进行修葺，作为村里的党史学习教育基地。拿出二十万元，建水碾陂游泳池、小公园、怀旧水车。拿出五十万元，开设“鸭儿江漂流公司”，购买了三十几只鸭形塑料充气游艇，供游客们沿鸭儿江漂流。又拿出十几万元，把原来露天球场盖了一个瓦蓝色的屋顶，改造成风雨灯光球场，这回，就是刮风下雨，也可以打篮球、跳广场舞、打陀螺比赛啦。水碾陂的八角凉亭，就发动村民捐资修建，主要是村里吃国家粮的人员，如老师、县镇干部等，还有去广东打工的青年人。最感人的，是当年到腾村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也为曾经抛洒过青春的山村捐款。他们推举原插队光明生产队的青年覃芷丽、原红光生产队的陈惠红、原庆丰生产队的徐桂艳三人为头，收取十几个生产队插队青年的捐款。他们都是六七十岁的老头老太了，八角凉亭建好后，经常回第二故乡探亲，摘妃子笑、采摘金菜花、玩鸭儿江漂流，或者在风雨灯光球场跟乡亲们跳广场舞。
腾村突然红了起来，变成永红镇，乃至兴旺县的乡村旅游网红打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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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搞笑的要算腾村“一建”、“二建”了。这两家“建筑公司”的头头，天天到村委会问询消息，鸭儿江小流域治理工程啥时候动工？
他们想合伙揽下这个工程，干个十年八年，足够他们吃一辈子了。他们实际上是腾村两伙私人建房队，各自三五个人，不是什么建筑公司。村里人为了区别，更是为了调侃，称他们为“一建”、“二建”。腾村还有“三建”、“四建”、“五建”，都是三五人一个队，有的是兄弟组成，有的是邻居组成，有两公婆还分属于两个“建筑公司”。他们在村里都属于心灵手巧的农民，有一手技术活的泥瓦匠。头头也是本村农民，他们多是给本村兄弟盖楼房，也到周围村子揽一些建房活儿。一般农村建房，总工程款多的三五十万元，少的几万、十几万元。房子都入住了，工程款却要分好几年才能付清。一年到头，能搞到两三个工程就算他们造化了。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是干农活，晚上就到村委一楼抽烟、吹牛皮。其中两三个员工还会参与“四方圩”赌钱，在这里赌一把，换个地方赌一把，输得多，赢得少。听说鸭儿江工程很快动工，投资两千万元，心里痒痒的，怂恿头头到村委打探消息，争取把工程弄到手，十年八年内，都不必到处求爹爹告奶奶揽活儿。
头头们到村委，经常只见村委主任唐经盛，不见第一书记谭懋功，也不见村支书唐理尤。唐理尤有时候是到镇里开会，有时候要兼顾他的电器摩托车修理店，不怎么在村委会。谭懋功不是到县里开会，就是到镇里办事，经常是早出晚归。回来时，却又捧着个笔记本，坐在电视机前，正儿八经看央视的“致富经”、“每日农经”，头头们多不敢造次打扰他。
“还没见钱下来呢，钱下来才能确定什么时候动工，”唐经盛主任一本正经回答。
“钱下来千万告诉一声啊，”头头们千叮咛万嘱咐。
“肯定啦，”唐经盛胸有成竹。“本村的工程，优先本村建筑公司，轮不到别村的建筑公司。”
然而，别村的建筑公司轮不到，却轮到了别市的建筑公司！
一日，忽然来了两个人，要找村委领导。村干部都到贫困户家里去了，村委主任唐经盛也到鸭儿江萝卜苗种植基地组织撒播萝卜苗种子。在村委一楼烤火的几个老人，对来人说，村委主任在鸭儿江。一个老人走到门口，望西一指，对来人说，就是那里，过了小学校再往西走两三百米，主任在那里收萝卜苗。实际上看不到萝卜苗基地，都被村民的房子挡住了。来人就径直朝西走。走过最后一幢房子，豁然开朗，眼前是一片稻田，中间是一块菜地。一个村干部模样的老年人正在指手画脚，估计这人就是村委主任。
“唐主任，你好，在忙呢？”来人套近乎。
“收购萝卜苗的？”村委主任唐经盛高兴道。
村里的萝卜苗产量是达到预期目的了，但因为没有汽车运输，每天都要焦急找第二天运萝卜苗的汽车。有时候，前一天已讲好汽车次日来运去御林宏进农产品批发市场，但临到采收萝卜苗时，汽车又变卦不来了，人家有运费更高的生意，搞得贫困户的萝卜苗种植基地焦头烂额，只好临时请村里的几辆三轮摩托解决燃眉之急。唐经盛不时向第一书记谭懋功诉苦，要求村里生态农业合作社用提留款，买一辆汽车，专门运输萝卜苗，还可以运金菜花。谭懋功总是说，合作社的提留，主要是用于扩大生产，况且，提留不多，才十来万元，不着急买汽车，能租用车辆尽量租用车辆，等提留再多一些会考虑。现在，忽然有人亲自来萝卜苗种植基地，唐经盛简直兴奋得要跳起来，如果收购商上门收购，就不用操心运输啦。
“啊，不是，不是收购萝卜苗。”来人自我介绍。“我们是百色市青山绿水工程公司的，就是中标鸭儿江小流域治理项目的公司，我们是项目经理。”
“啥青山绿水？”唐经盛糊涂了，“中啥标？”
“就是说，鸭儿江小流域治理工程是我们公司中标。”来人耐心解析，“换句话说，鸭儿江小流域治理工程由我们公司承建。”
原来，项目下达后，县水利局马上开始招投标。中标的公司马上进场施工，脱贫攻坚战打响以后，上级下达的项目很讲究时效，要求一个月内必须开工。脱贫攻坚嘛，就要这样赶时间抢进度。
“你……你……慢慢慢……你说……你说鸭儿江工程……由你们承包？”唐经盛语无伦次疑惑道。“我是……是……村委……主……主任……我……我怎么……不……不知道？”
“是这样的，”来人相视一笑。“鸭儿江小流域治理工程，兴旺县水利局是业主，他们在网上公开招投标，我们中标，就由我们承建。”
“县水……水……水利局……是是……业……业主？我们……我们腾村……不是业主？”唐经盛更加满头雾水，“在……网上……招……招标？我们怎么不知道？”
“可能你们平时忙，没时间上网，”来人继续解析。
“我不懂上网！我不懂上网！我从来不上网！”唐经盛气不打一处来，但又不知道从哪里来，双手抓着一把萝卜苗在胸前乱舞。“我在忙，没空理你们，我还要干活，你们走开，不要干扰我干活！”
来人悻悻然离去。
“他妈的！”唐经盛掏出手机，给腾村“一建”、“二建”的头头打电话。“他妈的，鸭儿江工程给人家包去啦！不是别村人包去，是别的市包去，百色市的啥山水公司包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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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村委主任唐经盛骂娘也好，发牢骚也罢，鸭儿江小流域治理工程还是照样紧锣密鼓地推进。要抓紧冬闲时间，群众还没育秧插秧，先把两岸江堤路基成型，再慢慢加固加高加宽。如果到三四月，群众育秧插秧，就没办法动工啦。
工程先从鸭儿江上游的潭济陂开始，因为那里两岸稻田基本上全是腾村人的，群众工作好做一些。腾村的工程，占用腾村的土地，腾村人没话说，况且，按照地类标准支付征地费，不像当初腾村自己拓宽水渠道路，没有钱补偿，也没有土地置换。现在好了，国家的项目，放在鸭儿江实施，国家按照每亩五万五千元标准给予补偿，村民们自是没话可说。大伙或多或少，都得到了现实益处，况且，治理好鸭儿江，可是百年大计的天大好事，谁不欢迎？
正是一月下旬，冬雨绵绵，又冷又雾。天空没有一天是蓝的，几乎都是黑沉沉雾腾腾一片。腾村“一建”、“二建”的人，其他“建筑公司”的人，和其他十几个贫困户一起，参与到鸭儿江堤岸的工程中。经过谭懋功解析，唐经盛和“建筑公司”的头头已经明白，腾村的建房施工队没有资质，根本不可能获得施工的资格，更遑论他们打的小九九，要把工程建个八九年。国家怎么会允许几个泥瓦匠，拖拖拉拉建八九年？人家百色市的青山绿水公司，要在一年内把工程竣工验收。土老帽就是土老帽！后来还是谭懋功跟人家青山绿水公司的项目经理沟通，要雇工的话尽量优先雇请腾村人。于是由老支书唐选泽领队，几个“建筑公司”的头头，带着他们的农民邻居兼工友，与其他贫困户一道，高高兴兴地来上班，唐选泽也就领一份工资。
谭懋功和支书唐理尤、主任唐经盛，组织各生产队、各家庭量田亩。驻村工作队员莫迪和村农总唐宝尤负责拉皮尺，妇女主任覃焕芝记数，生产队长算数。他们都披着雨衣，冒雨工作。腾村本来土地就不多，人均半亩。这回江堤要加宽到两米，许多农户就会有一分几厘田地被征用。平时邻居修葺田塍，多铲了一铁锹泥巴，都会计较邻居的田地多占了田塍几厘米！当年拓宽水渠路时，不斤斤计较，这会儿不计较不行，有钱啊。就有几户人家，骂骂咧咧地抢过皮尺，再次量了三回自己被征用的水田，结果，每次量的田亩数都不同。因为，他们每次拉皮尺的力度不一样，力度大些，皮尺就紧一些，田亩就少；力度小些，皮尺就松一些，田亩就多一些。后来还是谭懋功做决定，由他和莫迪拉皮尺，尽量放松皮尺，大家才没话说。因为他们两人都不是腾村人，在村里也没有亲戚，不存在利益关系。还有一个农户，本来自家一块水田只有一分多，被征用了大半，剩下来的水田都不能打半箩筐稻谷。女人就在田里连哭带闹，要求青山绿水公司把剩下来的水田一并征用。
“那不行啊，人家是按设计图纸征用土地，”谭懋功苦口婆心做她的思想工作。“图纸内的有钱补偿，图纸外的没钱补偿，你叫人家倒贴钱吗？”
吵吵嚷嚷，一直闹到夜幕降临，才量了十几户。天黑了，肚子饿得咕咕叫，只好收工。谭懋功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村委，就接到老婆的电话。老婆在电话里哭哭啼啼，说他老爸被汽车撞了，在县医院上药包扎！
谭懋功脑袋“轰”的一声响，差点晕过去。他扶着一楼的墙壁，定了定眼睛，才缓过气来。驻村干部莫迪，准备淘米煮饭，见他们的第一书记脸色煞白，吓了一大跳，慌忙放下电饭煲，过来扶着谭懋功。
“我爸出车祸住院了，我要赶回县里！”谭懋功有气无力。
“饿了一天，先吃完饭再回吧？”莫迪关心道。
“不吃了，也不知道我爸伤得重不重，”谭懋功自言自语，从裤带摘下钥匙。
“我和你一起回吧，看你状态！”莫迪自告奋勇，他也怕第一书记路上出什么问题。
“不必了，我能行。”谭懋功说，“你们吃完饭，要整理好贫困户参加工程建设的台账，准备人家下周来检查。”
谭懋功开着他的宝骏560CUV，一头撞进黑茫茫的夜雨中。他赶到县医院，走进病房，一眼看见老婆带着大宝二宝，正在床前抹眼泪，大宝二宝奇怪惊恐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那是一具浑身包裹着白色纱布的木乃伊。木乃伊只有两只眼睛和一张嘴巴没包纱布，如果不是他老婆，他根本就不知道木乃伊是谁。木乃伊似乎睡着了，静静地斜躺在病床上，发黄的被子下，好像遮盖着一架木犁！
“爸爸！”谭懋功高叫一声，跪倒床前。
这一跪，跪得身上的雨衣喳喳响。因为走得急，他竟然来不及脱掉雨衣。老婆见谭懋功来了，停止哭泣，简要还原了爸爸受伤的经过。前天是周五，爸爸要回乡下家中料理农活。今天是周日，他又从乡下赶回县城，帮谭懋功带孩子，老婆明天要上班了。爸爸骑着他的破旧摩托车，在蒙蒙细雨中，在红绿灯处抢行，被小汽车撞了，连人带车翻倒在地，他还翻了两个跟斗，把额头、左右脸、手脚都擦破皮了，凡是露在外面的地方，都流血啦。冬天天气冷，穿的衣服厚，其他地方倒没伤着。幸好没有脑震荡，也没有伤筋动骨，都是皮外伤。交警说，爸爸负全责。
“咳！”谭懋功仰天长叹，“我真无能，老爸一把年纪，还要跑来跑去给我带孩子。要不，请个保姆怎么样？”
“没钱请保姆啊，”老婆凄楚地笑笑。“我们工资都不高，又要还房贷，又要还车贷，又要买柴米油盐酱醋菜，还要物业费、汽油费，那点工资恨不能一分掰成两分花。”
“是懋功吗？懋功回来了？”床上木乃伊爸爸醒了，问道。
因为谭懋功披着雨衣，也可能车祸把他震糊涂了，老爸一时认不出床前的儿子，连问了两次。
“爸爸醒来了？”谭懋功慌忙弯腰俯问，“爸爸疼不疼，伤得重不重？”
“哦，真是懋功，”爸爸咧嘴笑了，不过看不出他是笑，只是凭声音觉得是笑。“没关系，擦破了一点皮。医生说，打了破伤风针，吊几瓶药水就好了，没事。”
爸爸笑了，谭懋功却哭了，眼泪“唰”的流下来。
“儿子没本事，让爸爸受伤了，受苦了。”他带着哭腔。
“什么受伤受苦，说得这么严重？”爸爸轻松地说，“一点皮肉之苦都受不了，亏你还是当兵的，还是共产党员！哦，对了，不是准备扶贫检查吗？你怎么跑回来？”
“李燕给我电话，说你被车撞了，我就赶回来看你。”谭懋功老实回答，“下周要来明察暗访，我叫他们准备了。”
“叫他们准备，你这个第一书记当逃兵！”爸爸很生气，他最看不贯找借口的人。“为什么叫你第一书记，比支书还要重要！你不在场，他们磨洋工，到时候检查不过关，拿你第一书记是问。你赶紧回去！”
老人一直很上进，几次写入党申请书，因为脾气倔强，党员们对他颇有微词，所以入不了党。儿子争气，不但当了兵，而且在部队入了党，转业又当了国家干部，他很为儿子自豪，也更加严格要求儿子。儿子虽然当了干部，入了党，又当了第一书记，但有时候还是有点怵他老子。
“我今晚在这陪你，”谭懋功装作平静地说。
“谁要你陪？”爸爸生气道，下了逐客令。“贫困户要你陪，老子不要你陪。老子只是伤点皮，还死不了，不用你在这里碍眼。我不吊药水了，这就回家给你带孩子。你还是回腾村吧！”
谭懋功只好唯唯诺诺地告辞。爸爸并不知道，他儿子在鸭儿江辛苦劳累大半天，晚饭都没吃呢。可怜谭懋功，刚刚饿着肚子赶到县城，又前胸贴着后背被撵回腾村。
——未完待续——
文/博爱人
编辑/王孝付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博爱人，本名唐海干，男，生于1965年12月26日。广西兴业县人，大学毕业。熟悉热爱农村，长期在农村工作生活，现供职于广西兴业县经贸科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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