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你——母亲
武汉：张维清
你是圪梁梁上摇晃的小格桑
花期磨响花骨
母亲牵念的名字
你是田野上一粒种子，扶起庄稼，端出金黄
你剪断，带血腥或愁肠的脐带，我做成了乡愁
你纳响的千层鞋，那根苦盼的银针，挑破了孤独和子夜
读你，花发，彻彻底底做了黄土的仆人
风翻读一片片芦花，宛如波涛翻读金色的稻穗
读你，佝偻，一把岁月的铁锤，把你不屈的背影弯成了半个月亮
我把它看成了，母亲日夜思念父亲，折叠的坟墓
我把你额檐下的沟壑搬下来
做成金水河，流淌的血液，澎湃我的乡音和乡恋
我把你脚板下的老茧，打入算盘
苦涩声声，还有谁去清点过往的清贫
母亲，就像山峦叠障，订成的一本书
生命线和爱情线，忙碌了半个世纪，磨亮了指纹
母亲，就像山坡的搓衣板
把春秋的风雨，搓成了五彩缤纷
母亲，读你，你浑浊的眸子装满了牵挂，温暖和泥土
母亲，读你，你是陈年的老酒，最美的夕阳
河流
武汉：张维清
河打几折，才能甩响，抽痛我愁肠的那条长鞭
水翻几浪，才能淘尽人间古今事
被风吹醒的涟漪，像苍白飘飞的胡子
捋出河流沧桑而又美丽的故事
被橹摇醒的船，像父亲耕犁的那支笔
在白花花的水页上，书写河流的春秋
水在拉纤，把一条河拉直了
但怎么也拉不直我肩梁上那个沉重的乡愁
山歌挤宽两岸，落在九妹桃花的脸颊上
流水很固执，就像远去的落叶，没想回头了
它去过的田野，交出翠绿和金黄
它去过的心脏，就能听到你对故乡魂牵梦绕的呼唤
被水剃过的石头，光头光脑，念起心中的佛
到河心上去捡，我曾经用瓦片或石头抛弃过的水漂
到河边去探望，我失散多年的水乡谣
扒开水，我的影子在水底歌唱
河在静静地听，鸟在静静地听
听到我心中的惆怅
补月亮
武汉：张维清
父亲补了一生的鞋，今晚补月亮
他望着那瘦芽，疯长，思念比夜浓，比风高
是啊！秋水望穿，点击量越来越多
仿佛它在天空上摆起地摊
出卖人间的悲欢
一个挂在窗前，一个挂在眼眉下
一个被曾经的中秋，撕成了雪花
父亲把它当成了磨刀石，把针磨得比星星还亮
不折不扣，缝补残缺，忧伤的明月
缝好那轮唐朝的圆月
父亲读成了自己的一滴泪花
相思站在眷恋的渡口，眺望
父亲死于中秋，我拎点哀思和悲痛
到江北去探望
看见他的老屋，像半个月亮
在野草中摇晃
看见他补过的月亮，身影与七彩线对话
初识金水河
武汉：张维清
它抛下的几粒黑鸟，在河心上磨墨
一幅如诗如画的水乡，挂过金水河上
它栽下几棵炊烟
排比句，被黄昏读成了游子的眺望和乡愁
它养活的乡音和渔歌
就像火柴嘴儿，擦亮了渔夫怡然的生活
我把它看成了带血腥味儿的脐带
沉在水底歌唱，听到那是如此厚重的惆怅
把它看成了父亲放牧，抽打清风和信天游的一根长鞭
仿佛放养我骨子里的愁肠
河边的垂柳千千结，谁能用一把锁
打开游子的愁怨
锤痛的石头，那是母亲的捣衣板
交出清脆和响亮
离去正如我走来
不带走河底的那片云彩
斑斓的波涛，舍不得，向我撵来
方言唤醒故乡
武汉：张维清
无独有偶，在街市碰见熟悉，亲切的方言
仿佛春天找到了桃花的心语
我在异乡找到了丢失的故乡
眼熟的土语，唤醒我喉咙里乡愁，乡恋和乡谣
怀念，伤一次，再伤一次
刺痛我眸子里的那粒牵念的清眼
漂泊的母语，风吹雨打
谁能篡改我清香的音色
母亲从月亮里，寄来的咛叮，糍粑，年糕……
那是舌尖上的味道
端给你黄昏里炊烟
那都是山沟沟里，土生土长，原汁原味的呼唤
如果你站在山梁梁上去喊
菊花开了，芦花白了，水谣也回了
春天就不会黑了
到河心上去捡，瓦片或石头抛弃的水漂
到山沟沟里去捡我遗落的方言
即使把我丢进河里，埋进土里
骨头里的乡音，至少要活五百年
十五的月亮
武汉：张维清
第一眼看，挂在窗前的月光
它就起了盗心，用诱惑的清辉
偷走人间的悲欢
山沟沟，山花花，山路路上
都会捡到月光缠绵的心语
倘若捧一杯月亮做的蜜汁
那就是你，思念煮红的泪
如果你居在凝炼，简洁的月光里
邀李白或唐朝的绝句
浅吟低头……举头……
把你内心的相思拉成了一条长河
如果把它对叠，折成母亲的坟墓
不缺哀思和悲痛，花掉一点昂贵和奢侈
如果再折叠，打造成故乡的一条船
载上母亲的牵绊，在银河里摇
我把它看成了一封家书，一粒文字装满的眺望，祝福和缱绻
又把它读成黑夜一个巨大的伤口，半经无法缝合我残缺的忧伤
忙了一辈子的清欢和惆怅
又淹葬于十七的黑洞里
但它的根啄破半芽，长起来比枫叶的念想还快
作者简介:
张维清，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在《诗刊》《中国诗歌》《长江丛刊》《长江文艺》《长江日报》《湖北日报》《芳草·潮》等刊物上发表诗歌一百余首。出版个人诗集《乡土》《父老乡亲》《风语》《春暖花开》四部。先后获武汉市99位诗人诗歌奖，财政部财政文学诗歌二等奖。
背景音乐《》
2024年11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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