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没有钱，什么事能办成？你说，现在都成了什么社会了！”
峰双手扶着楼梯的扶手，非常不满向我怒吼着，或许他这样吆喝出来，自己的心里会好受点，或许他并不是对着我怒吼，而是对着我的身后的某种东西，比如，墙壁上的油画。
我和他一起爬着楼梯，我一点都不在乎他的吆喝，和耍酒疯，我知道他的心情非常的不悦，可是，每次他吆喝完之后，他总是很满足地微笑着，自己安静地喝着啤酒。
没有人在乎他的大声，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的脾气。
“我给他送礼，凭什么？”峰摇摇头。
他还是不接受，现在社会上一些请客送礼的恶习。
“这些人，老爷子在位的时候，他们点头哈腰的，看看现在他们当权了，就开始刁难我了。”
我站在他的身边提着酒瓶，把啤酒瓶口放在自己嘴巴，自顾自地喝着啤酒，任凭他在哪里发着牢骚。
也许我没有接他的话，也许是他自己说得太累了，他也不说了，和我一样提着酒瓶，对着啤酒瓶口渴了起来。
空气里到处都是人的闷声闷气，烦躁夹杂着不安。
我无望着看着黑暗地天空，零星的几颗小星星，是不是的藏起来，让你看不到它，一切都是这样捉摸不定。
峰看着自己黑乎乎的手，反反复复地看着，手指还稍微白点，他就是这样，牢骚完了，就特别的安静。
差不多半年时间，他都待在家里，没有工作，那段时间里，我和他经常在一起喝酒，聊天，经常特意地不在家里，去小黑裙酒吧，喝着啤酒，听听情歌，那年，幸亏我陪着他，喝酒聊天，不然的话，他是熬不过那个夏天。
小黑裙酒吧，霓虹灯不停地闪耀着，有个漂亮的女孩，抱着吉他在那里弹唱，悠扬的琴声，悄悄地洒落在酒吧的大小空间里。
有时候，无聊的时候，我会盯着外面一动不动，我还是安静的守护在峰的身边，不厌其烦地听他诉说，不厌其烦地陪着他喝着啤酒。
调酒师都认识我俩了，趁着他趴在酒桌休息的时候，悄悄地对我说：“他是你老板？”
我笑着说：“他是我的干兄弟，他是我大哥！”
“噢！”
调酒师似乎明白什么似的，不再理会我了。
我那段时间，也几乎成了酒鬼，天天泡在酒吧里，天天都在喝着酒。
“我想吐……”峰趴在桌子上，翻了个身说。
他想站起身来，努力了好几次，终于以失败而告终。
峰是个实在人，并非一个非常较真的人，不是他没有钱，卖不出几件像样的礼品来，而是他非常讨厌请客，送礼的这股歪风邪气。
他吧嗒着嘴巴，重复着说：“我想吐了，我想吐了……”
其实，我知道他很遭罪，那种想吐，却吐不出来的那种感觉。
“你应该入乡随俗，给他把礼送过去，你的工作就落实了，就这么简单的事，怎么到你这里，却成了麻烦事？这时候想要脸面了？工作都没有，你还有脸吗？”
每次他都不言语，很冷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每次我也后悔这样劝他，必定峰的做法没有错！他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他吗？”峰借着酒劲又来问我。
我摇摇头。
“说白了，我瞧不起他！”
“有用吗？只要你低头，你工作问题就解决了，我是你！现在早就去上班了。”
“你没有骨气！”
“骨气，算什么？它能给你解决面包和牛肉吗？不能，你还会像以前一样，下乡工作，你不这样做，孩子以后上学咋办？你一个人在乡下，家里一大堆事，你就不管了？”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他停顿了一会儿，自己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盒香烟来，自个儿用打火机点着了，慢慢地吐起烟雾来。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活着就要活得开心，好好地活着，屈膝也是活着，只要有面包，牛肉就可以是吧？什么理想，都滚吧！滚吧！滚吧……”
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了纸巾，擦了擦眼泪，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
我真不知道，他怎么这样顽固不化，油盐不进！
“你不这样做的话，到头来吃亏的是你，现在趁着老爷子还在，影响力没有消失，你赶快清醒吧！我的好兄弟。”我好心劝道。
“那好吧！我就不要这个老脸了！人要活着，谁在乎你是怎么活着的，说白了，不要脸，活着反而更精彩！我说得对吧？”
我点点头。
我和峰初次认识的时候，是在初中的时候，那一年，我从农村来到县城里读书，生活比较拮据，他生活比较富裕，经常是不是得自助我一下，常常偷偷地跑到外面去喝酒。
起初，我的酒量不行，一喝就醉，久而久之，慢慢地也能喝了。
记得那年夏天，我们在外面喝酒，聊天都凌晨了，他骑着幸福牌摩托车，大红色的，至今，我还记得那辆车的颜色，由于喝醉的缘故，摩托车开得飞快，整个人都麻木了，我们当时非常兴奋。
冷不防，十字路口冲出一辆大货车，一个急刹车，我整个人都飞了出去，掉进大货车的车厢里。峰和摩托车也都摔倒在地。
那一次，我们都很幸运，除了他有点擦伤外，我居然毫发未损。
货车司机都被我俩吓得一愣一愣的。
峰扶起摩托车，照着车子踢了一脚，又重新发动起来。
“没事吧！”
“没事！我好像消酒了，上车，我们再喝点去。”
我抱着他的腰，风呼呼地在我的耳边响起，看着黑黑的夜空，真不知道为何，那一晚上的经历，我居然一点都不后怕。至于峰，从那摇晃的车子，我就知道他很害怕，很紧张。
停下来的时候，他才开口说话。
“我们真幸运。你居然没有受伤？”
我点点头。
“车子要修理了？”
“没事！我把车子给我爸司机张叔，就可以了！”
“你真的没有事？”
他住了大约五分钟，说：“今晚我们真的太幸运了，我们算是患难之交了吧！”
“算是吧！”
峰点了一支香烟。
“我们拜个拜把兄弟吧！生死与共的那一种。”
“行！我属狗的 五月生日。”
“我也属狗的，四月生日，那你以后就是我大哥，那我以后就是我小弟了。”
“走，小弟，我们去喝酒去。”
我们去超市，买了一提啤酒，九瓶，带到了海边，坐在沙滩上，喝个精光，醉醺醺的歪倒在沙子里，看着大海看着远方的灯塔。
那晚的天气特别好，没有风，也没有云，除了满天的星空，连月亮都没有。
“阿勇！你有没有想过，将来你想干吗？”
我沉思了一会儿说：“将来毕业了，我能去哪里，回家里种地。”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学习不是让你回家种地的，我记得，有位领导人说过这样一句话，知识改变命运。”
我歪着头，看向他，平日里他不好好学习，想不到！他还知道，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
他笑了。
“干吗？这样看着我，你以后干吗？”
“我以后，接我父亲的班，去海关上班。”
我非常羡慕他，有个好父亲，有个好环境，自己就是学习到尽头，未来也未必有他优越，像他一样，有个好的家庭，好的工作，人不能比啊！人比人气死人！
高中毕业后，他就参加工作了，如愿以偿地去了海关上班了。
我继续读书 ，未承想毕业后，我在一家私企上班，也在家乡。我们没有分开，我也没有回家种地。
趁着休息的时候，我们依然相约在一起，喝着啤酒 唱着情歌。这样欢快的日子，没有多久，他就结婚了，还有了一个胖乎乎的大儿子。他这一路上顺风顺水，有时候，在一个人的时候，我特别嫉妒他，也特别的羡慕他，自己一切都还在拼搏的路上。
水满则溢，这是生活的法则，后来，他父亲从领导岗位上下来了，他的工作环境也发生了天大的变化，自己娇生惯养的工作环境，一下子变天了，他的部门领导，居然是他父亲的司机刘叔。
未承想，改革第一枪，就打在他身上，痛得他嗷嗷直叫，直接和刘叔在会上，就吵吵起来，生气的刘叔，直接拍桌子，让他回家，好好地冷静冷静。
就出现片头的故事。
他一直都不喜欢看书，连报纸都没有看上一眼。
“看书干嘛？还不如喝酒呢！”
我用筷子夹着辣噶啦，放在嘴里，把硬硬的贝壳吐出，放在饭桌上，自个儿有滋有味地喝着啤酒。
“你什么时候去上班？”
峰沉思一下说：“下个星期。”
我把啤酒一口喝下去的时候，就把放在饭桌上的小说，收拾了一下，又重新为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啤酒。
碰了一下他的酒杯，我高兴地说：“祝你前程似锦！工作顺利！”
“你也是，不要老是看书，都看成书呆子了！也要加把劲儿，赶快结婚生个女儿，给我家做个儿媳妇。”
我笑着说：“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峰的工作终于稳定了下来，他终于低下了头，入乡随俗地带着礼品，去拜访了一下刘叔叔，一切还和以前一样和谐。
我借他吉言，在父母的努力下，认识了一个聪明灵慧的农村女孩子，也很顺利的结婚了。
我在县城里，买上了房子，很意外的是，第二年，我也当上了爸爸，和他一样有个儿子，随我瘦瘦的，和他联姻的希望就这样破灭了！
我连改变孩子的机会都没有了，没有办法，这就是命！注定一辈子，我和我的儿子都在拼搏的路上，早晚有一天，我相信，知识会改变命运的！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