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政委赵予征与牙医世家
作者:王学正 朗诵:沈虹
中年时期的赵予征政委
三代从医的牙医世家
记人恩情,知恩图报,是人性的至善至美。 父亲生前常对我说,老政委是咱们的恩人、贵人,没有他,就没有你的今天,也没有咱们的牙医世家,千万不能忘记了老政委对咱们的恩德。每当父亲说这些话时,都能使我想起,在那苦难的岁月里,父亲与老政委结下的那段情感渊源。 那是五十多年前,一个寒风凛冽的冬天,农六师最大的“走资派”赵予征政委,被师机关的“造反派”抓去批斗后,被扔在了一个废弃猪圈的稻草堆上。值班看管他的人,正是我的父亲。他被眼前的一幕彻底吓懵了,弄不懂前几天,还是给团场军垦战士们作报告的老政委,今天成了阶下囚,曾为他看病的牙科医生竟成了看管他的人,真是人生无常啊! 就在前几天,老政委因患牙疼来找父亲医治,他说:“这讨厌的牙疼折磨的我心烦意乱,下午还要去团场做报告,你一定给我处理好,不要因为牙疼影响我的情绪。”父亲笑着说:“你放心,绝对误不了您做报告。”说罢,动作娴熟的给老政委做了治疗。很快,老政委剧烈的牙痛止住了,老政委满脸喜悦的向父亲伸出了大拇指,夸他医术高明。 可仅仅过了几天,就风云突变,真是世事难料,人生无常啊!此时此刻的情景,让父亲始料不及,他看着蜷缩在稻草堆上深受屈辱、凄惨悲凉、无奈无助的老政委,不由得心酸难过,潸然泪下。 他一时不知用什么语言来安慰这位让他崇敬的,三八年就是红小鬼的老革命,老领导。他突然想到,平时里烟瘾很大的老政委此时一定想抽根烟来解除目前的痛苦和烦恼。于是,他摸索出身上仅有的只抽掉了两根的一盒烟,价值两毛钱白雪莲,连同火柴一并塞给了老政委,并说:“老政委,您是好人,他们打不倒您。” 老政委被父亲的举动和话语震惊了,他哆哆嗦嗦接过了父亲的烟,无神的眼睛里立刻充满了感激的目光和瞬间消失的一缕希望的亮光。虽然老政委当时什么话也没说,但他却把父亲的这句话和这盒烟,刻骨铭心记在了心里。 多年后,我曾称赞父亲有深远的政治予见,料到老政委打不倒,父亲苦笑着叹了一口气,“我哪有什么政治远见,只不过是说句给老政委宽心的话,我也没料到老政委打不倒,我当时想一个老政委,就这样就完了。” 世间的事就是这样荒唐可笑。事隔不久,身为革命派的父亲,突然间又被打成了反革命,关在了农六师付业连的一个破菜窖里,和老政委一起被强制劳动改造。 七十年代后。拨乱反正,平冤昭雪,老政委重返领导岗位,时任昌吉州农垦局党委书记,父亲也被“解放”回到原单位工作。 我当时已在农六师汽改厂工作了一年多。因父亲的问题,我以黑崽子的名份分在了最苦,最累、最脏的翻砂车间,为此,我愤愤不平,决心离开,我承受不了前途无望的工作环境。我从小就喜欢文学,曾立志考取中文系,但在那时,全国的考学制尚未恢复,考学无望,只有走随父学医的这条路了。 一次回家,我把学医想法告诉了父亲。早就想子承父业的父亲听了很高兴,决心全力以赴地帮我办理工作调动。从此,父亲便四处求人请客送礼。踏上了一条艰辛曲折的办理调动之路,可事与愿违,打了几次报告都未批准。理由是工人从事医疗工作,专业不对口,无法调动。调动工作的失败,给我和父亲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和压力。 悲观失望的我从此寝食难安,经常失眠,一头茂密的头发脱落的所剩无几,两眼呆滞,满腹心事。同事们都说我得了精神病,实际上,用现代的医学名词我是得了抑郁症。父亲见我这个模样,也很心疼,他多次劝我,让我耐心等待。我对父亲说:“您不是认识老政委吗?去求老政委定能办成。”可父亲却吞吞吐吐的说,“老政委多年没见了,也没什么来往,在他落难的时候,咱们对他没有任何帮助,再说,老政委的官做大了,工作很忙,咱们有什么脸面去求人家?” 就这样,我的工作调动。化为了泡影。
好事多磨,时来运转,直到一九七六年的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赵予征书记来到直接管辖的农六师农垦局召开干部会议,顺便来看望父亲了。父亲惊喜不已,喜出望外,他紧紧握住了老政委的手,诉说着久别重逢的喜悦。老政委也紧紧握着父亲的双手,嘘寒问暖,关心之至。老政委亲切的询问着父亲现在的生活工作状况,并说如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出来,帮助解决。父亲见老政委如此真诚实意,便鼓足了勇气,把我想改行随父学医的想法和调动工作的失败告诉了老政委,老政委认真的听了父亲的话,沉思片刻,对父亲说:“好嘛,子承父业,能更好的为人民服务,现在国家也很重视有名望的老中医后继有人的问题,很多有名望的老中医的后人,在国家政策的支持下,都走上了门里出师的道路。你也是一位很有名气,医术很高的牙科医生嘛,培养自己的孩子,你会更加尽心,毫无保留传授医术,定能把孩子培养的为更加优秀的牙科医生,更好的为广大军垦人看病治病,有什么不好?这样吧,你现在就重新打个报告,我给你签署个意见。” 父亲听了惊喜万分,连忙写了报告递给了老政委,老政委过目之后,便在报告上写下了四个大字“给予解决。” 第二天,父亲就怀揣着老政委签署的调动报告,如同扛着一把尚方宝剑,满怀信心的去了昌吉劳动局。 不久,我就被顺利的调回了父亲身边,走上了学医之路,实现了我和父亲多年的心愿。 那天晚上,父亲非常高兴,破例拿出来一瓶好酒,和我对饮。他激动的说:“从今天起,你不要再去钓鱼,拉二胡,看老电影,写什么东西了,一心一意地跟我学医,我把平生的医术都教给你,学出来,给广大军垦人精心治病,老老实实做人,全心全意的为人民服务,千万不能辜负了老政委对咱们的恩德和希望啊!”我遵照父亲的话,专心跟他学医,白天跟他学技术操作,晚上自学全国口腔医学高等教材,两年功夫,我就已能独立工作。 后来又去了全国四大名牌口腔医学院的华西口腔医学院、上海口腔医学院进修深造,使我这个只随父学医、门里出师的第二代传人,不仅有了丰富的临床经验,更有了医学基础理论和口腔专业知识。历经刻苦努力,学习钻研,不到三十岁的我已成为当地远近闻名,深得广大病人信任、好评的牙科医生。评职称时,我又凭借两篇专业论文破格提升为主治医师。院长说:“我是本科毕业,三十八岁才评上主治医师,你才不到三十六岁就评上主治医师,你知足吧,好好干还能晋升。
《军垦医家》以这些主要人物构成了故事情节的主要内容,重点突出了老政委邵远征,成全了王铭轩一家子承父业三代行医,终成牙医世家的心愿。故事情节的发展中,我和父亲的感恩之情始终贯穿于小说。 小说完稿后,我将书稿送到了兵团出版社,经历三个月的审稿校对后,社长对我说:“王医生,谢谢你为我们兵团的军垦文化又增添了一本好书,虽然不是主要描写兵团建设恢宏壮丽的大场面。而是从一个牙科医生坎坷的人生经历为视角,歌颂了兵团人无私奉献的精神,军垦领导既讲原则又讲人情的人性美德,很有意义,我同意出版。”就这样,《军垦医家》出版了,后来才发现有很多遗憾。 《军垦医家》出版后,我首先想着给现已离休的老政委送一本,并和妻子一同看望了赵予征老政委。一个多月后,老政委托人给我带了他亲笔写的一封长信。
学正同志:
你好,送来的《军垦医家》收到了。我因年老体弱,又因眼睛出了点毛病,无法看小字书。老伴说她读给我听,她也是老眼昏花,速度甚缓,但阅读的很认真,一个字一个字的过目。她说:全书写的是兵团人的精神,王医生的家事,故事引人入胜,文章朴实严谨,想不到一个治病救人的医生还能写出这样的好书,不容易啊,向你祝贺。 “文革前”老王医生多次为我看牙,医术精湛,我们相处的很好。“文革中”机关“造反派”把我抓去,正值王医生值班看管。他看到周边无人,便悄悄地对我说:“老政委你是好人,他们打不倒你。”说完塞给我一包烟。我那时烟瘾很大,抽的莫合烟,在那人妖颠倒的年代里,这包烟,代表着一个正直而善良的医生真情厚意啊,真可贵啊!送你一本《史诗人生》作为谢意。祝全家幸福! 赵予征 2013年12月
(赵予征:原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六师政委,兵团副政委。 注明:文中老政委的信,是我按赵予征老政委的原件抄录。)
作者简介:
王学正,生于1954年,山东莱洲人,曾任兵团第六师医院口腔科主治医师、六师作协会员、政协五家渠市政协委员。除立足本职工作,还爱好写作,曾在《准噶尔时报》《五家渠文艺》《兵团文艺》《杨洲文学》《绿洲》发表散文、诗歌、短篇小说等文学作品数十篇,出版长篇小说《军垦医家》,五家渠文史《文人艺事》,现在五家渠市开设口腔诊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