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
肖河风云
第四十七章 论剿匪成荣主劝降
就在胡平还在李家咀养病的一天早上,在黑石峪通宵赌博的黑娃跑来给他说,他刚从黑石峪回来,天没亮就听满街道的人议论纷纷,说黑石峪昨晚上出大事了!共产党昨夜里把黑石峪镇公所和自卫队给端了!为了确证这个消息,他特意去西城门那里窥视了一回,果然发现,镇公所内人声嘈杂,门上的岗哨都不是自卫队的人了。看到这个景象,他就急急慌慌地跑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胡平的脑子“嗡”的一震。稍微镇静了一下,马上感到事态的严重。遂立马给家人说:“我要去黑石峪找一个熟人,估计得几天才能回来,你们不要过问也不要操心。”安顿完就出门奔黑石峪去了。
这就是胡平向组织隐瞒了的一段鲜为人知的真实情况。
老黄很认真地听了胡平的诉说,虽然没有从他的话语中听出来有什么异常之处,但对他就生病这一事没有及时向组织报告,导致因此事差点误了大事,而对他提出了批评。
鉴于在解放后的地方基层,要做的工作量大,事情繁多,而从事农村基层工作的干部,特别是党员干部又特别稀缺。加之,胡平失联后,虽然在当时带来了一时的惊慌,但却没有给当时的工作造成任何损失。所以,老黄只仅仅在口头上把他批评了一通,交代当下最主要的是配合成荣乡长,抓紧开展农村工作,以支援解放战争前线所需的粮草和鞋袜等军需物资,确保解放战争顺利推进。因而,老黄打算,这件事情就先放下来,等以后再说。
随后,就向胡平宣布了古原县委县政府关于他任职肖家河乡副乡长的决定。再三叮嘱他,任职后,要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努力工作,一定要在成乡长的领导下,配合他搞好全乡接下来要进行的新工作。
这个问题的暂时搁置,就为以后埋下了祸患,成了胡平在后来的大跃进和文革中报复成荣的冲动之一。这是后话,也是题外话。
对于老黄代表古原县委县政府宣布的这个任职决定,胡平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奋斗来奋斗去,终于奋斗到了解放。可奋斗到的结果,只仅仅得到了一个有职没权,还要处处看人眼色行事,事事受人辖制的副乡长!也就是说,是给人拉马拽镫,拾鞋带的差事。而那个既不是党员,又是他胡平曾经领导下的下属,竟然一跃而成了他的上级。以前是他胡平给成荣发号施令,布置任务,现在反倒成了成荣给他胡平安排工作,这将是一件多么别扭的事情呢?
但,事已至此,他只能表示服从组织的安排,尽快进入乡政府开展工作。
送走文忠后,在老黄黄来章书记的主持下,召开了肖家河全乡干部和各界代表大会,宣告古原县全县获得解放,中共古原县委和县人民政府成立的消息,通报当前解放战争所取得的辉煌战果和形势的进展。随后,宣布了乡长和副乡长的人选名单,以及乡政府组成人员的配额。
在全体参会人员的一致表决下,成荣当选为肖家河乡人民政府第一任民选乡长,胡平任副乡长。
选举通过后,成荣就当选后如何为乡亲们办实事,解忧愁,纾困难和努力扩大生产,增加粮食产量,满足老百姓的生活需求,积极支援仍在进行的解放战争等方面做了系统性的讲话,受到了全体与会人员的一致称赞。大家都说成乡长年轻有为,知识渊博,讲话条理分明,工作目标安排得当,思路清晰,说出了老百姓听得懂、心里所想所盼的话。他们说,作为乡长,成荣首先想到的是老百姓的疾苦和老百姓的吃饭问题,这样的领导,才是老百姓所拥戴认可和信任依靠的好领导,贴心人。
尽管成荣在大会上对乡政府和自己今后要做的工作,向肖家河各村推举出来参加会议的代表,向代表县委和县政府以及区委区政府参加会议的黄来章与卢子贵等做了详尽的报告,对接下来要进行的农村工作,比如成立农会,支援解放战争和土地改革以及土地改革完成后,及时帮助农民进行秋播秋种等工作的规划,他的心中还是有数的。但在肖家河来说,还有一件大事很是棘手。那就是,解决黑鸦沟的匪患问题。
为此,县委副书记黄来章受县委县政府的委托,代表县委全权负责就解决黑鸦沟土匪的问题,并根据当地的实际情况尽快提出一个可行的解决方案,报县委县政府审议实施。所以,全乡大会以后,老黄就立即召开会议,专门讨论解决匪患问题的方案。
对解决黑鸦沟土匪问题的方案,成荣在和老黄探讨解决办法之前,已经和已卸任的文忠探讨交谈过多次。通过探讨,文忠和成荣都一直倾向于通过劝降和改造的办法,来解决这支匪患,用武力解决只能是最后的选项。原因是,黑鸦沟的土匪虽然人数不多,但据了解,有近半数的人都是那个地方方圆的农民。他们的特点是时聚时散,没有一个准确的集结规律。用武力解决,炮弹打麻雀——响声大,效果差。况且,近几年来这些人虽然对周边一些大户富裕人家有所骚扰勒索,但对贫苦老百姓几乎没有进行过祸害。他也从文忠和晁家寨子晁老爷的嘴里知道,这个土匪头子崔胡子,本身就是个一贫如洗的穷苦人,因贫穷才落草为寇的。这就说明,对于这些土匪,要和传统意义上的土匪区别对待。对他们还是有希望进行劝降分化的,劝他们放下屠刀,弃匪成良,接受政府的改造,参加土改成果的分配,成为自食其力的劳动者和人民的一份子。这个方案,成荣和文忠都认为是可行的。
以成荣的想法是,在肖家河实行土地改革之前,一定要把这件事情解决掉。让这些人也同正常人一道,在他们的当地能分到土地,安分守己的去参加劳动,成为对社会有贡献的人。还有一层意思是,一旦农村的各项工作开展起来,那就是一环套一环。到时候,时间和精力会顾此失彼忙不过来。再者,匪患不解决,人民群众无法安心生产生活,建设新社会就成了一句空话,新政府给老百姓的承诺,也就成了一张空头支票。那还怎么让百姓去信任你,拥护你,去为你做事呢?
带着这个想法和打算,成荣与老黄和胡平反复推敲商量。而胡平却阴阳怪气地说:“有个谚语叫’书生不知兵’啊!虽说这是个玩笑话,但我的意思不是指成乡长的。可我觉得,你的这个想法不符合实际情况,听起来很好,要实行起来根本就没有可能!有点一厢情愿。能参加土匪的人是啥人?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靠一时半会的三言两语,他就能听你的劝降?叫这些好逸恶劳的人放下杀人越货的营生,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对土匪讲仁慈,那我们还革个啥命呢?
这些人能弃匪从良的话,早就从良了,焉能等到现在?我们哪有闲时间耗在这里?快别浪费时间和精力了!我们一个乡有啥能耐,来说这个不着边际的话解决土匪问题呢?我的意见是,在别说那些废话,直接上报县委,请求上级派军队来,三下五除二,多么简单的事情!不要把这么简单的事情给想的那么复杂的,就像排节目似的一套一套的。不要敌我不分的就把土匪都当成自己的人。如果我们新政府把土匪都说成是自己人,那我们把人民又当作何人呢?叫人民咋看待革命阵营和革命人的成分呢?
再者,对这些人去劝降讲道理,不是像哄那个三岁的小孩子,你给他许一个豆豆糖,他就信以为真的听你的。他们不同,他们是盘踞在这里近百年的土匪。你对他们讲那看不见,摸不着的道理,就等于对牛弹琴。况且,要同土匪讲这些话,要面对面地讲。不是隔着口袋买毛的讲,你得去人到土匪的窝里,谁去?是你去吗?”
成荣听见胡平以一种轻蔑而讥讽地语气,不但简单武断地否定他的意见,还在将他的军。他很清楚胡平的用意,但为了不引起无谓的争执,也为了剿匪大计的顺利实施,他没有搭理胡平的话茬,停顿了一会之后,他将自己想好的打算,对老黄和胡平讲了出来。
按照成荣的想法,他准备去晁家寨子请志珍的哥哥晁志成先搭桥牵一下线,给崔胡子写封信,递个话,做崔胡子的工作,把政府给他的政策出路说清楚,让他权衡利弊。
他分析,崔胡子在面临古原全境已经解放,周围遍布人民的政府和已经组织起来的人民,还有把国民党几百万正规军都打的落花流水的强大的解放军,他会感觉到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绝境。在这个大环境下,他是会考虑自己的出路的。如若这个方案行不通,那我们再请求上级进行合围剿灭也为时不晚。
至于胡平最后将他的军,激他敢不敢去土匪营寨的问题,他说:“去土匪营寨的人,既然是我提出的方案,也是我派的联络人,那肯定是我去。不过,我现在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可行不可行,供大家推敲后报县委县政府审定。但为了不致生出变数,在这个事情还没有眉目之前,我想请大家要绝对地保密,不能走漏半点风声。这就是我的打算,还请黄书记最后斟酌定夺。”
黄书记咋一听成荣要亲自去黑鸦沟做崔胡子的劝降工作,感到非常的吃惊。他连忙说道:“你提出的方案我觉得是可行的,但你要亲自去黑鸦沟,我是不会同意的。把其他的比如危险一类的问题暂时抛却在外,你是一乡之长,要负责全盘工作,不能因为这件事情,而让你陷入其中。至于去黑鸦沟的人,我们完全可以委托其他人去。”
成荣却一再坚持自己的想法,他说:“眼下,在我们肖家河来说,解除匪患就是一件首要的大事,这也是县委县政府下达给我们的任务。力争说服崔胡子接受政府的改造,使他们走上正道,重新做人,这是为政一方的负责人职责所在。正因为我是乡长,只有我去给他们当面说清利弊,他们才可能放下戒心,相信政府,接受归顺。那么,作为乡长,负有责任和使命的我,就推脱不得。
前往黑鸦沟,我想就由我和晁志成去就可以。但为了使这件事情能够稳扎稳行一次性促成,免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给我们的工作和全乡人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也因为这件事情不了结,后面的诸多事情就无法进行,时间不等人。故此,我想,这个方案等县上批准后,前期的联络和衔接工作,可先请晁志成去实施,条件成熟,需要谈实质的问题,那就要有一个能代表政府态度的人出面。否则,崔胡子会怀疑我们的诚心而使劝降努力半途夭折。
那么,这个能代表政府说话的人是谁呢,正因为我是乡长,责无旁贷。至于这期间乡上的其他工作,有你坐镇指挥,胡副乡长全力配合就足以正常运行。”
老黄听成荣坚定的不可置否的态度,知道他已下定决心,再劝也无益。遂就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听了刚才你们两人的想法,我现在也谈一下我对这件事情的解决意见。我觉得成荣的想法值得考虑,这是因为,成荣的这个提法是在充分考虑各种因素和实际情况的前提下提出来的。他的打算和分析,从实际出发,是站得住脚的,也符合上级的精神。至于胡平的意见,可做为一种预案,在前一种方案无法实行的情况下,再考虑实施。
成荣说得对,对于土匪,也要区别对待,不能因为他们是土匪,就说都是不可救药的,主张不问青红皂白地一律剿灭的提法是不妥的。所以,我还是倾向于成荣的这个想法的。不过,我们就具体细节问题,和保密工作以及应付其他突发事件的应对办法,还要再好好捋一捋。因为,这是一件大事,它不仅关乎劝降工作的成败,更关乎前去谈判人员的安危。一点都不能马虎大意,要把各种不利的因素和潜在的危险都估计足,做好准备,才能万无一失。
关于成荣要亲自去黑鸦沟的打算,这是一个大事,连同整个解决方案,在报请县上批示后,最后才能决定。当然,这方面的准备工作,我看要从现在开始,按照我们刚才讨论的方案先把工作开展起来。”
可胡平却不以为然,他对老黄肯定成荣的意见而否定他的提法,甚至还顺带敲打他的做法,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但当着老黄的面,他也不好再坚持自己的说法,遂就呐呐地说:“那也行吧!就先按成乡长的想法先报上去吧!不过,我还是保留我的看法。依靠地主去做土匪的工作?这是在开玩笑吧?他们本来就是一丘之貉。这个晁志成能不能靠得住,不要最后弄得逮鸡不成,反倒抓了一把屎的局面,就不好收拾了。到时候,这个责任就大了。我们过去一直有一个名言叫做‘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同志的残酷’。那么在肃清匪患的过程中,我想也是适用的。”
成荣听胡平话里有话,但为了大局着想,他这时候什么也不能说。事情的成功与否,现在争执定论,为时过早,只能交给最后的结果去裁判。何况,还要等县上批准后才能确定。而老黄也听出胡平的话语意思。但他认为,在一个方案的确定中,提出不同的意见,只要不出原则,不损害党的利益,也或许有利于更加周到,更加全面的修正问题,因为,这是党内的制度和机制所允许的。
他最后强调:“大家能够畅所欲言地提出不同的意见,这是一个好的现象。这有利于修正我们工作中的不足和缺陷,但今天我们所讨论的由成荣提出来的方案,我们可以作为第一步施行,而胡平提出的方案可做为第二步来预备。这样,我们就可以有备无患。
最近,乡上的农村工作和清匪后勤保障等准备工作,就按照今天的会议决定,由我和胡平亲自负责实施。县委和县政府就我们目前的清匪工作,也做出了专门的指示。稍后,在我们上报的方案通过后,还要派出专门的人员进行协同配合。成荣从明天起,就先按照今天的决定和部署,专门抽出身来开始工作,每天晚上召开碰头会,汇报工作进展。按照县委和县政府的初步决定,要成立肖家河剿匪专门小组,由我任组长,县上派来公安局的局长和成荣任副组长,调集县公安局的人员和黑石峪镇游击队全体人员,组成预备队,一旦方案实施,就开始下一步的工作。”
(未完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