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家园,家园
文/刘文娜
“天苍苍,水长长,黄河岸边站着我娘。”《问月亮》里冯海龙那粗犷苍凉的唱腔,声声砸在我的心上,一下子锁住了我飘荡不定的思绪,把我的心神锚定在了地球坐标三十里之外的家园。
是啊,天苍苍,地茫茫,村边门口站着我娘。
有娘的地方才叫家园,有娘的地方就有孩子的乐园,尤其是,如果娘真有一片属于娘的园子,她一双手便可借它打造出人间天堂。
从小,我就是一只馋嘴猫,那嘴巴好像就没闲着过,总是在不停地填呀填,嚼啊嚼。
少年时,家里开了个小卖部,可合了我的意,有时让我看店,俺亲老爹都不得不警告他的胖闺女:“小店怕吃,大店怕赔,闺女,咱能不能悠着点,那嘴巴别没完没了呀”,说归说,他拿他这馋闺女也没啥辙。但我却不记得娘说过我。我有时候嫌弃自己胖,娘说“胖什么胖,正好着呐“。
再后来,结婚生子,有了好吃的,我也得先考虑我那孩然后才是我自己了,天性使然,倒也不觉委屈。
儿子5岁那年,老爹在街口给了他一个大芒果,说:“和你妈一起吃去吧。”儿子高兴地抱起芒果就跑开了,俺老爹娘在后面急得大喊:“小子,别跑!跟你妈分着吃!跟你妈分着吃!”
天地有情知我意,此心安处是吾乡。家园里种着给儿女子孙打馋虫的百果千蔬,盛着濡养儿女子孙长大的人间盛宴。
这是一片百果园。春天,“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相伴而生的,就是暑假里那脆脆甜甜的蟠桃;夏天,“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真的是美好到不要不要的,还有香甜黏软的无花果,酸酸甜甜晶莹透亮的绿水晶葡萄;秋天,饱将两耳听秋风,“正得秋而万宝成”,红彤彤的枣子,沉甸甸的石榴果像一盏盏红灯笼,黄灿灿的柿子,满缀枝头,馋得小女儿直流口水,年年想了年年念。娘说,西园子里新种的阳光玫瑰葡萄今年也开始零星结果了,明年也就能吃上了。
这也是一片千蔬园。娘的园子里还种着绿油油的香葱,一畦畦的韭菜、生菜、菠菜,面条菜,也种着白菜、萝卜、丝瓜,还有辣椒、黄瓜,茄子,甚至还有香椿,艾草和阳姜……世间只此青绿,真可谓万物皆可种。
这里也是让我大开眼界的工具园。这里有我引以为豪的村里第一台拖拉机,有幼年时父亲载着我凛凛生风的俗叫“电驴子”的摩托车,有父母用以维持生计打造沙发等家具的电锯墨斗,有把父母弄得灰头白脸的电磨坊,有父亲用玻璃刀为别人拉好的一张张的玻璃,还有数不清犁钯锄铣,有教我学会骑自行车的“大金鹿”,有早年接送乘坐公交车上学或回娘家的电三轮。
这里还是我现实版的动物农场。娘的园子里还拴着我送回的俺孩们魂牵梦萦的两条犬:泰迪小迪儿和金毛大布丁,每次回家它们都会用热烈的吠叫,狂热的蹦跳和欢乐的摇尾来欢庆我们的到来。娘的院子里养着哥哥送来的大灰兔,养着五六只咯咯叫的笨鸡,以前还养过温驯的大黄牛,眼睛大大的骡子和驴,嘎嘎叫的大白鹅,走路摇摇摆摆的鸭子,肥肥大大的大白洋鸡……它们启蒙了我对动物最初的认知和热爱。
在这小小的庭院里,记录了许许多多的春夏秋冬,承载了爹娘和儿女子孙的歌哭笑闹,“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小院,也见证了爹娘为爱孩子,拼尽了全力甚至砸锅卖铁地为我们规划学业,谋划前程。
在这广袤的地球上,哪里有这么一片果园,这么一处农场,这么一处工具园,如此的与众不同,如此的弥足珍贵,又如此的让我魂牵梦萦?那便是家园啊!
如今, 青春,仿佛一下子就被大风刮过去了。父母老了,我也已至中年,“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而今而后,母亲擀着面皮包水饺,我坐在对面拿着一本书,海阔天空神聊八侃,一如小时候,便是人生乐事。
哦,家园,世间再无一处可以如此无私地盛放我们的失败,成功,伤病,荣辱,放浪形骸,随心自适的地方了。
“父母在尚有来处,父母去只剩归途。”当父母老了,牵着他们的手慢慢走,又何尝不是一种浪漫,一种圆满的幸福啊?!
有人曾说:“当我们在禅垫上坐定,我们就成为自己的寺院。” “父母本是在世佛,何须千里拜灵山。”当我进入爹娘的庭院,这又何尝不是我须终身修行的禅院啊!
“年少不知父母恩,半生糊涂半生人。 振聋发聩,余生自勉。
哦,家园,家园。

作者简介:刘文娜,素人一枚,闲暇爱好阅读,尤喜写作,生活一二,拉杂成篇,形诸笔墨,以娱人娱己,自成风趣。平生所求——假我岁月手,写意山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