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低吟浅唱皆是歌
王淑伟
上世纪70年代中期,我出生在鲁西平原一个叫“王麻子” 的村庄。父亲在距家三十公里之外的市区教书,周末回家,那辆“大金鹿”牌自行车便是当时唯一的交通工具。母亲是“赤脚医生”,打针拿药的间歇操持着家里的大事小情。记忆中的父亲不苟言笑,印象里唯有哪个孩子调皮犯错才是父亲说话较多的时候:父亲把“熊孩子”叫进屋,不温不火地与之足膝长谈。父亲从不打骂我们,但他不怒自威的神情足以让每个孩子心生敬畏。直到我们长大成人结婚生子,那种畏惧感才逐渐消散。
母亲常说我是兄妹几个中最幸福的一个:小时候能喝上麦乳精,稍大点就有白馒头吃。不像哥哥姐姐:很小的时候面糊充饥,八九岁的时候因咽不下瓜干粗粮,哭着闹着要吃“白窝窝”(小麦面和玉米面掺和发酵做的面食)。记得每到周末,我常常坐在大门外的石磙上,喜忧参半地等着父亲回家:不喜欢父亲带给我们的拘谨,但又特别期盼他带回的美味儿。父亲的“大金鹿”车把上总挂一个黑皮手提包,提包里常有饼干烧饼或是包子,奢侈的时候还有油条或是“到口酥”,油条外包几层油纸,用纸绳捆着。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那种香味儿连油纸油绳都沁人心脾!
岁月如梭,思念是无声的痛。故去的父亲依然常回我的梦中。回忆父亲的点点滴滴,泪湿眼底不乏敬意。伺候生病的奶奶,经常和衣而眠;知道邻居大爷无钱就医,领到工资先帮大爷解燃眉之急;姥姥一直和我们共同生活,照顾姥姥更是细致入微:父亲只要在家,起床第一件事是先给姥姥倒便盆并清洗干净。他总是把买回来的糕点水果分成三份:奶奶和姥姥各一份自己保管,我们几个小孩子共同一份由母亲保管留着“打馋虫”。父亲说:“不分开的话奶奶姥姥可抢不过你们这些小馋嘴”。其实,奶奶姥姥总舍不得吃留到最后也大部分填补了孩子们的肚皮。
中年的我依旧喜欢听母亲唠起过往:“你爸这一辈子,书读得不少,国家给他的待遇也够好,年轻的时候缺吃少穿的没享福,现在赶上好年月却突然走了……”时光荏苒,生活的沉淀使我越来越懂得了父母当年的艰辛和不易:爷爷奶奶外婆三位老人年衰多病,母亲整天脚不沾地儿地忙前忙后,对孩子们常常无暇顾及。看到孩子们在老家的教育和生活,父亲有些担忧。那年赶上单位分房,按职务级别父亲分得两间平房,于是打算搬家进城。可老人怎么办?舍不得又带不走,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放弃进城留在老家。后来,父亲申请调到离家较近的乡政府工作,直至离休。多年以后提起这事儿,父亲说,老人孩子都兼顾只能调回来。还自嘲说:当时咱这个家又大又沉,“家大业大”的哪能说搬就搬。看似轻松地调侃,背后藏起多少无奈和担当……
父母都是党员,这在村里一直是我们全家人的骄傲。父亲去世后的几年,母亲苍老了许多。2021年夏天,母亲荣获“光荣在党50年纪念章”。80多岁的母亲精气神儿倍增,顿时容光焕发,执意戴着纪念章穿上最漂亮的衣服拍照留念。我开玩笑说:拿什么才能换你的纪念章呢?母亲说:“给啥也不换,这可是俺一辈子的荣耀!”。还念叨说:“别看你爸比我入党早,他没等到的荣誉我等到了……” ——信仰的力量!
现在的我们,对于“包子油条”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情愫。餐桌上的美食应有尽有。昨日的“有啥吃啥”变成了今天的“吃啥有啥”。美食穿肠过,烙在心底的是父母给予我们的善良和责任,温暖和信念……父爱如山,母爱似水,爱的厚重滋养着我们的每段路每处风景。低吟是时光的旋律,浅唱是岁月的歌谣。父母给予的精神食粮,足以让我们慰藉终生。粗茶淡饭同为曲,低吟浅唱皆是歌!
原载2024年5月11日
《山石榴》

作者简介:王淑伟,网名我爱我家。女,70后,聊城市茌平区作协会员。喜欢文字记录生活,爱好诗歌滋养心灵。平台公众号零星文字发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