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 暖 国 庆
余育华
在新中国成立七十五周年国庆前夕,母亲出乎意料地接受了我和妹妹的邀请,放弃了去九江弟弟家过节的原计划,令全家都很高兴。
九月二十九日上午,儿子陪着姑姑就开车把母亲接了过来。
一进门,小曾孙就欢叫着太太,母亲笑盈盈地放声说:"哎呀,四年没来了,今天又见到了我的小宝宝啦。"
她喜滋滋地搂着小曾孙,来了个热切亲吻。又掏出两个红纸包,分别塞给大小两个曾孙。哥俩都不肯要,推揉一会,在我们劝说下,母亲不情愿地嘟囔着,把红包迟缓地收入袋中。
特别是看到在上海读大学大曾孙也回来了,更加格外地开心,连连拉着他的手,笑容满面地说:″你上大学时,我包了个红包,没想到你爷爷临走时却悄悄藏在沙发里,回市后再打电话告诉我,真让我不高兴,这是太太的心意呀。"
事情都过去两年了,母亲的遗憾还一直萦绕在心头。
午餐时,老伴烧了一桌子菜,香气滿堂,席间欢声笑语,一个个都往老人碗里添菜。她连连应和着说:"够了够了,我自己来。″
她九十四岁高龄,而脑子还是那么清楚。
我都记不得她多久没来了,而她却记得是四年,真佩服她超强的记忆力。
看到老人那样开心地吃着饭菜,全家人都沉浸在幸福的氛围中。
三十号上午,陪着母亲上了趟街,想做两件事。一是过节了,想带她到理发店修剪一下头发。二是给她买两套衣服,这次来了正好量身定购。
对于剪头发,母亲说什么也不肯,说是刚剪过不久,不要浪费那个钱。再劝都没用,拗不过她,只得作罢。
拉着她进了服装店,她还不停地在埋怨:″买衣服干啥?我都有穿。"
妹妹说你都难得来,买两套衣服还不应该吗?
一件紫暗红色软料恤衫很适合她穿,于是便点了这款。一问价格要120元,母亲惊讶地说:"这么贵呀?在我们县城里,15元都可以买得到,不要不要。"
妹妹说:"一分钱一分货,你那十五块钱的和这料质不一样,你别管价钱,满意就行。"
接着又选了一件宝石蓝上衣,配了二件黑色和米色秋裤。加起来打完折,两套衣服才花了360元。
母亲低声喃语着:"买这么贵的衣服,还一买买两套,真浪费,我又不是没衣服穿,这一世都穿不完呐。"
说着迈步走出了这个让她心疼的地方。
刚走出一会儿,她停住脚步对我说:"那米色的裤不合适,不耐脏,还是换黑的吧。"
于是又返回店里,换了一条黑颜色的,这才放心满意了。
国庆节这天真热闹。妹妹家五个,女儿家四个,外孙在三亚上大学,因路途远,没回来,却添了个外孙女婿。我们家六个,加上儿媳妇的妈妈共十六个人,把客厅挤得满满的,充满着节日的喜庆。
四世同堂又重聚,笑在眉头喜在心。
午饭时出了个难题,桌子小,坐不下这么多人。
我们安排母亲入座,她不肯。
要添好菜自己坐到边上去慢慢吃。她说你们要喝酒,我也喝不了,随便吃点就行了。她也不喝饮料,给她挟好适合的菜,便陪着小曾孙曾外孙女坐到沙发边的茶几上去吃了。只要她愿意,都随她,不勉强。
酒桌上,儿子和女婿、外甥婿和外孙婿在对饮,空啤酒瓶瞬间一大摞,饮酒话多,谈天说地没完没了。
今天是双喜临门,既是国庆,又是女儿的生日。一九七七年国庆节的傍晚七点,女儿呱呱出生。清脆的啼哭伴着瓷都夜空升起五彩斑澜的焰火,那开心幸福的时刻让我永生难忘。
女儿听了我的讲述,她感慨地叹道:"真快啊,转眼就四十八了。"
"是呀,你都快要当外婆了。"我笑着说。
男人们还在继续喝酒,老伴和妹妹、女儿和外甥女上了麻将桌。母亲和亲家母及孩子们在看电视。一家人其乐融融,
共享着国庆节的欢乐。
晚饭后点起了生日蜡烛,唱起了祝你生日快乐的欢歌,随着灯光复明,蛋糕切开一份份端在众人手里,分享着这美美的甜蜜。
欢乐的国庆夜晚,难忘的双喜临门,一家人不舍地告别,各自回归去自己的家。
二号上午,我到了妹妹家,陪母亲吃中饭。
为了母亲能吃上软烂的米饭,妹妹新买了一个小电饭锅,单独烹饪。妹夫过世了,母亲在陪着她住。
我问母亲还想去哪里看看玩玩?她说不用了,看到你们就满足了。
我说那些堂大妈婶婶想见见吗?大妈百岁了,婶婶也92了,同辈的人只剩下四位啦。
她缓缓地说:″不见算了,见了面太伤感。"
我本想把还健在的五位老人请到一起见面吃顿饭叙叙旧,昔日都曾是一家人啊,经历了一个世纪的沧桑,该有多少值得的回忆哟!
母亲不愿勾起对那曾经苦难岁月的缅怀,朝夕相伴的堂妯娌而今也各在东西,安享着晚年。我们这个家族从爷爷辈起已枝繁叶茂,蓬勃开花了。
我劝母亲这次来了就好好多住几天,这么大年纪了,难得来一次。
她沉思了一下说:"不用了,来看到你们就行了,我还是离不开那个熟悉的窝。那么多老伙伴天天陪着我玩,离不开她们呢,我明天就走。"
我惊讶地说:"明天就走,才来了几天呀?"
她说:"你随我,我自在惯了。在这里给你们找麻烦,吃饭还要另外煮。你妹妹还要买菜弄饭接送小孩上学,够忙的了。我回去一个人自弄自吃,自由得很。"
在厨房洗菜的妹妹听我说母亲明天要走,便过来埋怨说:"你这个老人家真是的,为你我还特意买个小饭锅,单独煮饭给你吃,免得你嫌饭硬。你这就要走,那锅不白买了么?才只用三四天。"
我无语了,知道她脾气,决定了的事再劝都没有用,只有无奈地摇摇头,安排儿子明天送她。
我告诉说明天来送她去都昌。
她说:"你不用送,跑来跑去干什么?鄱阳湖边上的风大得很,要变天,别感冒了。"
这就是我母亲,处处都在为我考虑。
我笑着说:"妹妹接你来,我送你回去,这不很好嘛。"
她怜爱地说:"你也老了,七十三啦,留个好身体,多看看这个社会。娘睁眼是人闭眼是鬼,活一时算一刻呢。"
我心中一阵酸楚,这次见上面,也是难得的珍贵,下次不知她什么时候能来啊!
三号早上八点,我和儿子准时到了妹妹住在恒大名都的家边上,老远就看到娘俩在马路边等候,把送的物品都放进了后备箱,车开动了,驰向了回老家的高速路。
一路上高耸的楼房,宽阔的道路,人流涌动,车水马龙,母亲注视着窗外感叹地说:"镇里的变化真大啊,几年未来,连路都不会走了。"
车过田坂街,油墩街、章田渡、中馆,我一一告诉她。
她回忆着说:"现在的高速路又快又好,个把小时就到了。想当年我们坐船上镇,遇到风雨在饶州住了两夜。上镇是上水,船走得慢,碰上天不好,要十天半月呢。"
是啊,今非昔比,物换星移。这位世纪老人看到了过去,经历了现在,天地翻覆两重天,怎么不感慨万千呢?
她又说:"我十七岁参加土改,当年的队友只剩下我一个,要是他们能活到今天多好啊!也算有个伴了。"
车过老爷庙,儿子问婆婆要不要去看看?
她说:"去老爷庙要带祭品,空手去不行,老人和小孩最好不要去。"
她说那里煞气重,去的人都要诚心祭拜,敷衍了事是不行的。
老爷庙离我们老家不远,十里地之内。
记得小时候一个风雨天,她忧伤地告诉我,听说老爷庙又沉船了,那情景我还铭刻在心。
我旅游采风时去过老爷庙,写过游记,但毕生辛劳的母亲却还没有去过。他告诉我曾坐船去九江时,只远远看过老爷庙。当年朱皇帝大战陈友谅,便是脚下的水域。
九点多到家了,墙上的老座钟时针慢了几十分钟,儿子把它调到了九点四十并开紧了发条。
母亲说这老钟陪了我几十年呐,到现在还在用。
是啊,现在用它的人已经不多了,这是一个时代的见证。
小区的邻居听说母亲回来了,都纷纷凑到家里来。
有的说你才走了几天,我却感到过了几年,夜里做梦都想着你呢。
母亲笑了:"怕你们想哟,这不儿子孙子都送我回来了。"
说着打开各类礼包,一一展示在方桌上,吃的用的穿的都有。
她抖开两套衣服,得意地摆弄着说:"这么贵的衣服崽女非要买,我哪里需要穿这么排场的衣服呢?街上的多便宜?镇上的东西什么都贵。"
女儿送的十块肥皂,儿子送的吃食和保健品桶装油,孙子送的轻便折迭靠背椅,她都笑着指给邻居们看。
老人们都附和着:"这是儿女们的心意啊,你老人家有福气。"
母亲骄傲地说:"天保护我们四世同堂,子孙们都有出息也孝顺,这一世呀也值了,当年的苦没有白吃。"
我扶着母亲在国庆七十五周年的时候,又在家里留影纪念,记住这个不平凡的秋天。
在要离别的时候,母亲凄楚地说:"崽呀,你记住了,要是哪天早上你在视频里没看到我的影子,那就说明我在床上没起来,就要打电话问国平了,叫他过来看看,否则我什么时间离世了都不知道。"
国平是住在县汽车站那边的弟弟,平时隔一两天就会过来看看,随时关注着母亲。九江的小弟还特意在家中装了远程视频,母亲在客厅的行踪都能看得到。现在都有家,各忙各的事。只求老天护佑母亲身体健康,安度晚年了。一旦有事,我们都会侍奉膝前。
告别了母亲,驱车回程。
车到田坂街,心中一直挂记着挚友方新柏老师,他是我敬重的知心文友,顺道一定要去看望他。
发个微信问他在不在家,以便决定行程。
方老师回信说在家,于是便下高速,买好了果品,看望这位老友夫妇。
老俩口非常热情地欢迎我们到来,已摆好几盘特产果品,又泡茶上烟,真有来到亲戚家的亲热感觉。
师母知道我要来,忙着在厨房炒菜,我告诉她今天不吃饭,家人都在等着呢。再三挽留我也坚持着,后会有期。
聊了十几分钟,已经十一点半了,便告别返程。
老俩口遗憾地热情相送,挥手叮嘱:"欢迎下次再来!"
写于2024年10月4日7:1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