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肖迪 画
论“梵”
奥义书里说:宇宙即梵,梵即自我
我拎着这句话出门,看到
贫穷的妇女骑着叫梵的自行车去买菜
满手是茧子的女人,安静缝着叫梵的衣物
城市环保画家,在墙上涂着叫梵的百合
工人,用小尺子刮掉电线杆上叫梵的小广告
这些事物,像同一批米粒
飘在我们身边,当你把头
埋进世界这碗粥,一切开始黏稠
并模糊……奥义像软化的颗粒感
你感受到它,却说不出它的颜色与形状
你用嘴咬住它,却品尝不出它的尖锐和懦弱
移动如同捉弄,只剩梵在行走
所有梵犹如不同小溪纷纷汇入江海
一个终极的梵,像沉睡的雄狮
突然醒来,张口打了个瞌睡
表示满足,它舌头上站着无数更小的梵
身上长满了不同的梵状皮毛
像极了众生,在同时诠释对生命的忍耐
终极融合
人和人的相遇
像腐烂橙子的绿霉
遗忘之井的深度
构成了真实的人生
可我并不想这样
在某个公共区域我全身漏雨
在一句老友的话尖刀般甩向我时
我成为红色的暴雨
用一滴泪的力量染红大地
我渴望与人精神交融
渴望被人类孤立的永恒
甚于渴望活着
我渴望人与人的终极相融
跨越沉默的时空
圆满来于自我……
当我明白。我被拯救。
而我确实在与正确的人交融
尽管他出现即消失
某天,所有人都老了
某天,所有人都老了
老构成了对谈和生活
最后的环境。你看到他们
用还能行走的双腿,沮丧于敏感
发射警示你关于老的语言
然后命令你离开一片废墟
难道老不是万物的规律吗?
我有时带着四十岁的心,六十岁
八十岁,或者
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活在26岁的躯体里
赦免人与世界的荒唐
用糖纸把它们包起来,锁进柜子里
老了——这是我这两年最常听到的话
帮父母提水,干家务。
从女儿长成孝子,从任性
长成沉默
为更深沉的沉默之泪递上沉默的纸巾
可老了,爱也老了吗?
或许是——但请不要说破。
因为我们还不能彻底老去,与红尘无关
像会呼吸的坟墓一样生活
不属于他的灵魂
吸烟的男人走在路上
吐出一团团烟雾
烟雾形成男人的灵魂
飘在他后方
注视着男人的后脑勺
某刻它像云,某刻像豹子
魔鬼。在一次变幻中
吞下了那个男人
男人不知真相
像个梦走在现实的预谋上
所以只有空壳在走
可能在烟雾的灵魂诞生之前
也只有空壳在走
男人的背影消失在了那条路
只剩不属于他的灵魂留在了路上
情人节自语
活着不是破茧成蝶,而是从蝴蝶
慢慢变成虫子。爱曾让年轻的我们
破茧成蝶,又一场中年的爱
让我们,从蝴蝶变成了虫子
我们想爱而不敢爱,让对爱的渴望
横在爱与爱的一堵永恒的危墙之间
直至成为永恒的隔阂。再然后
我们都老了。错失了爱的良机——
想起某一个夜晚我获得过爱
在你的一行文字中,我抓到了
完整的飘忽与错觉,那一刻我假装
爱也完整了。一刻胜似一生
你把所有的光都给了我,包括愤怒与
凄凉的部分,但我一直珍藏
所有的部分,爱不就是彻底的包容?
包括不爱、离去、你面对自己的心也撒谎。
奔跑悟
在跑步机上追一束光
——光静止在墙壁内
像一种伟大的意念,悄然矗立在
一个跑步者的内心之境中
跑步的人,每跑一公里
体力就多恢复一成,仿佛
一只多病的麻雀,随着跑步的飞翔
在这飞翔中,蜕变成了
一只英姿飒爽的巨鹰
阳光像漫天飞雪打在她头顶
她用奔跑的姿态,静止成了一只
用奔跑飞翔的鹰,一直追那一束光
一个伟大的意念,直至自己内心
全部的黑暗之屋,通通张开了嘴
放出了,久被思想的顽疾重重捆绑的光
成为了光的本体,于是她才
停止了奔跑,全身的皮肤都绽出笑脸
地球村受伤了
地球村受伤了。土耳其、叙利亚
乌克兰,还有更多
人的极限忍耐,突破了极限
地球上的人类受伤了
心如止水。
土耳其,乌克兰,叙利亚和所有奔赴
那里的救援队伍,已经替我哭过了
像一个幻觉。在比远更远的地方活着
边缘化的活着…… 活着是降生的旨意
我只是遵守——
生者必须承载死者的全部伤口
明白这个,我懂得了上天对人的考验
跳楼式飞翔
屋顶的鸟,用跳楼式飞翔
完成了一次对自我的重塑。
天空中没有警察与红绿灯
一切早超速了,一只鸟的觉悟
高于天地之广阔,和一瞬间崩溃般的飞
几秒后,它落在低处的树上
树根连着大地。它不再轻飘
如不存在于人类世界之物。大地沉重
鸟儿站在它怀里,但此岸之深刻
仍与它无关,鸟的深刻永在天空中
我吞咽着饭菜。看一群群黑鸟
在春日,用跳楼式飞翔
飞出我两个眼球之窗的视野之外
它们已经完成了今日的深刻
飞翔是最好的阅读,一生的光阴
因一次次惊心动魄的狂坠不毁而闪耀
我不反对每一个人获得快乐的方式
广场舞令广场睁眼,菜市场
在砍价声里自由泳。鲜果店
一位母亲为她的女儿买了盒蓝莓的香甜
我的母亲,关闭工作的墨黑色
在家中看着电视连续剧荡开笑容
夜晚。烤鸭店的男厨师们
像一排被点燃的芦苇,靠着墙壁
蹲在寂寞里抽烟
欣赏路过的美女,往内心扔柠檬
一些小商贩,用淹没于生活的脸
卖海鲜与粽子。
两块钱,放学的孩子们带着圆满回家
我每晚在记忆的街道上流连
构成庞大、失落的圆。在所有人脸上
看到他们的一生,静止在了
一个个真实的画面里,无法动弹
我两手空空,不同于每一个人
既不从人身上得到快乐,也不从物
我只品尝一个个笑脸
思考他们在崩塌与飞升中获得快乐的方式
我不反对每一个人获得快乐的方式
我替众生拥有快乐而感到开心
我羡慕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开出了一朵朵白玉兰
风之恶
风之恶没有底线
一双死去的手
埋葬在风中
手中的脑器官已死亡
拿不起笔头
这另外的脑器官
风之恶充满纯洁
让你的手带着身子停止思考
手坐在风的蒲团上
入定,遇见无意识之佛
高处的世界
站在三楼,窗外
只剩物,没有人
这里是纯粹的物的海洋
人的有限
使人消失
这里有许多树枝
游着风
感受它们的激浪
风使树枝
说话,发出声音
树枝们时而相撞,时而分开
就像人
吵架后分开,又和好
但不是所有人
吵架后都会和好
树枝们的纯粹
使它们丧失了人那种
过度聪明从而愚蠢的头脑
就像一群早慧的少年
结满了树枝
它们享受着伟大的纯粹
制造着
一棵树上的分歧
玉兰花自语
玉兰花开得无声无息
人们走过
像路过一些遗忘
在大风中
它们在花瓣的颜色上尖叫
萎缩成褶皱
然后枯萎
人们还是走过
像走过一个平常的早晨
少数的人带着闲散的
奢侈和堕落
用手机之眼摘下这美
然后带着美与一颗盲心离开
把照片
插入到一个
不存在的花瓶里
会有一天
照片里的花也枯萎
那朵花
在那个不存在的花瓶里
感到对“不死”的厌倦
感到“永恒”的虚伪
那日,它会选择自尽
当人们打开它
照片会显示已经过期
或者连手机也患上厌世之癌
死在,照片的思想里
田凌云,女,1997年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北京师范大学文学硕士在读。陕西省百优作家。参加《诗刊》社第39届青春诗会。曾获扬子江年度青年诗人奖、《钟山》之星文学奖、草堂诗歌奖等。著有诗集《母豹进化史》《白色焰火》。

让我对南方的钟情
成为绝世的传奇
——西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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