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骇河流过我家乡

岳艳玲

一条泛着碧绿色波纹的宽阔河流，带着远山冰雪的清冽，带着体能蕴含的无限生机，缓缓地拂动着这个古老城镇的裙裾边流向末知的前方。河岸边茂密的芦苇丛轻轻舞动，河两侧防护土地上的庄稼随风细嗦。防护土地外沿高耸的拦河坝上一排排英姿飒的毛白杨列阵延伸，如挺拔威严的卫队，又如巨型的天然绿色防护屏障。林间丰茂的草丛里，一串串紫色、蓝色、粉色的喇叭花吹起欢乐的号角，为生于宜人的风水之地而心生骄傲。在如此宏阔的背景下，徒骇河后浪永不停歇地追逐着前浪，为博平镇洒下一片清凉的水汽，赋予了这个城镇无限的灵动与生机。

镇上或附近村落的老人们三三两两或三五成群挟马扎安坐于河坝树林荫凉地，贪图享受着具有青草气息的凉爽风的沐浴。听听周边发生的新鲜事，关注一下俄乌战况焦灼，中东战火又起，以缓解与社会脱节的隔膜。累了倦了索性看云朵轻轻飘逸变幻出神奇的图形，或闭目打盹回忆青春。

或有云朵般的羊群在牧羊人挥鞭下轻轻移动，牧羊犬仿佛忠诚的精灵，在永不停歇忙碌的奔跑中维护着羊群的秩序，河水滋养下青草茂密旺盛，足以让羊儿日日饱餐吃也吃不完。河边平缓处是垂钓者的圣地，那里浸透着随时企及的惊喜及收获的欢愉。稳如磐石的渔者突然警觉，电光火石般甩出一条压弯了杆的红鲤，这活蹦乱跳的喜悦是徒骇河神慷慨无私的馈赠，水桶里翻腾的鱼儿也翻腾着人们内心的涟漪。炖煮油炸都鲜香无比，舌尖的美味让接连好几天的日子都回荡着幸福的旋律。

娱乐活动、广场舞会，河边广场是必定选项。五天一循环的大集自然是沿河边道路铺陈，各类区域沿路两侧绵延数里，商贩的叫卖声、讨价还价的嘤嗡声，在蠕动的人流中荡漾着生活的浓郁气息。每当春秋天凉爽季节，河东狭长的林带里便分散着几处自带伴奏的 K 歌点，这饱含 生命热情荡气回肠的歌声招引了不小规模的观众。大爷大妈是天天到场的老顾客，在乘凉的闲暇时光有莺歌燕语、气势如虹的歌声助兴岂不是人生一快事。还有骑电台、开轿车、自由散步的过客，他们被热闹的景象所吸引，禁不住驻足听上几曲，欣赏一下歌者忘情的模样。更有借人气兜售小物品的小贩，凑热闹的同时，一天的生活开销便有了着落。震动肺腑的歌声曲罢又升一曲，裹挟着观众的热情穿透丛林，穿破云霄在河面及原野上飘动。

呆在屋里烦闷了，脚步会不由自主向河坝移动，光滑油亮的油漆道和夹道挺拔的毛白杨、拂风的弱柳及向远处平铺的翠绿的庄稼地所融汇出的那份宁静以及地势优势和水汽所滤化而成的风的清爽让人神清气爽通体通透，感觉整个人都被净化了洗礼了。城市的骑行者也嗅闻到某种引诱的气息，他们身着拉风的装备，沿河坝追风逐日，灵动而行，将自由与激情融化在一路清凉的翠绿里。有位中年遛弯者手抓路边采摘的狗尾草，欣赏完后紧捏在手中随手臂的节律摆动，零距离触摸的质感传递到心里复制粘贴到脑海。这使我联想起自己同样的癖好，也仿佛看到某一时刻幼稚癫狂的自己。

当白昼的光亮被夜幕所遮掩，河岸两侧的生态物在隐约的暗影里被赋予了几分朦胧的气息，让人禁不住引起几分猜测和暇想。偶尔会有野兔，刺猬或者其他小动物从路面倏然而过，很快消失在灌木丛深处看不见的地方，也泄露了夜的秘密。

远处村镇的灯火如萤火般点缀着，微弱的天光笼罩着，一切声响都被夜幕滤去，只有虫鸣的啾啾声更促显了这无边的静谧。感觉周身被一种神秘所安抚，一切都停滞了，静止了，仿佛上古的时光逆流向现实穿越，把内心的浮燥神奇地降解了融化了。在朦胧迷离中我被周围的一切所同化了，在沉浸中迷失了自我，也仿佛此刻才真正清晰地关注到自己。

阴晴冷暖，月缺月圆，天光微妙地调理着河域的明暗，月亮盈缺、星星疏密间赋予了河域不同意境的变幻。当月光梦幻般的清辉洒向原野，洒向树林、灌木草丛，碧空、皎月、镶着银边的云朵及岸边景象的靓影也清晰地收纳进微微皱褶的河流里，粼粼而动，动而不移。人在摇动的筛状树影里穿行，天上人间的美妙把我们心神迷乱，令人目瞪口呆叹为观止。脚步不由自主把自己订在那里，迷失在童话中的艾丽斯仙境里……

湿润岸边的新绿是春天最先吐露出的一抹生机，油菜花、桃花、槐花在岸边相继争相怒放，向日葵神奇地摆出对太阳忠诚的模样，房前屋后碧绿的菜畦长势喜人，竹编的围栏挡住贪婪的牛羊，一切都呈现出乡村未经严格规划的朴实景象。浅绿色的底衬上那浓艳的花丛的刺绣，徒骇河仿佛穿上了霓虹羽裳，精气神爆棚，连河水的伴奏都格外欢畅；夏天摸知了龟群体出动是河东河西树林的一大盛景，晚饭过后密集的光束在林间交错摇晃到深夜，战利品用盐腌渍几日，此后家家户户油榨野生知了龟的艳香会窜荡出户外，慰籍了人们期盼了一年的热望，随后，相挨土骇河的无边荷塘里青蛙的音乐会将相继上场；秋天是我们在闷热煎熬里最渴盼的季节，丰收的五彩缤纷奉献沉甸的喜悦，收割机的所向披靡在秋高气爽中撩动心房；冬天的素描画更显骨干坚韧开阔之美，瑞雪遍洒银装素裹缔造出一天一地的童话，房屋里囚禁得久了，还得到河边去和河神对话。

沿河坝向纵远处进军，坚持不久就抵达国省道，大货车，中小型货车、轿车连续成混杂的长龙在公路两侧相向穿梭不息，暴发出的隆隆声振动着发聩的耳膜，冲击着紧缩的心房，让人深切地感受着新时代中国经济大动脉血脉奔腾的活力，也是一首永不停歇铿锵有力的战斗之歌。小镇因开放的地理位，安于此处的居民可收放向如，进可趋附世外繁华，退可安守这片宁静。

桥头旁那片砖砌的空地上，每晚都有爱好者用不太专业但气势高昂的调门直播经典或流行歌曲，旁边一辆孤独的餐车在售卖特色大盘炒鸡，另配几碟凉菜，几位打工回家的师傅，啜饮着几灌啤酒聊聊心头事，让裹挟着歌声和水汽的风吹散一天的疲乏。几位老人稳坐在木质马扎上，摇着满扇不再言语，用历经一世沧桑的沉稳充当时间的看客。

徒骇河是大禹治水疏通的九河之一，古往今来不知滋养了多代沿河的居民，灌溉了多少良田万顷。千余年前（宋景佑四年）小镇曾因这条河流形象地冠名宽河镇，解放后易名博平镇。徒骇河因其宽广的河面、清冽的水质以及两岸旖旎自然风光吸引了无数的文人骚客，留下了数不请诗歌和颂章，赋予了这一生态廊道浓厚的文化底蕴，融入了无数的意境色彩。

但他们都是过客，来去匆匆走马而过，只有我们本土的父老乡亲傍水而生依水而居，在相濡以沫中浓缩了这血水同浓的情缘。这永流不息的碧水这宽广的河域是生产活动的轴心，是娱乐休闲的圣地，更是我们情感的寄托和灵魂的归属。

远在他乡的游子思绪梦回家乡，首先掠过的是这条如淡绿色绸缎般顺滑的河流，在异乡的梦里无数次在河边驻足或吹着河边凉爽的风飞翔。徒骇河流过我们的家乡，更流淌在家乡父老乡亲的日子里在我们的心里，流在游子的梦里世世代代生生不息……

作者简介：岳艳玲  就职于茌平区二院,偏爱文学，沉溺佳作名著，偶尔练笔。耕耘的辛苦透溢收获的快乐，追随内心，让其他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