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洛布衣原创】别把村长不当官（连载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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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把村长不当官（连载4）

文/上洛布衣

（四）

刘二能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去，感觉那一口气又回来了，虽然气若游丝，眼睛还是困得睁不开，但他的思绪又游游荡荡回到了那激情燃烧的岁月。

我再次见到杨嫣然是四年以后。杨嫣然在我们班级只上了一年，他父亲就调到另一所小学去了，因为两所小学不在同一个公社，所以，初中三年我们也不在同一所学校。

我家那时很穷，人多劳少，按工分分粮食，往往连饭都吃不饱。我姊妹五个，我是老大，下面四个妹妹，我奶奶常年有病，不能上工挣工分，家里人在农业社上工挣工分的只有我爷、我大和我妈。三个人的口粮要养活六个人，加上我们村的庄稼年年让洛河洪水卷走，分到手的粮食更是少得可怜。我从小就恨死了这条害人的洛河。

我大我妈像村里的大多数人一样，只让男娃上几年学，长大不当睁眼儿瞎就行了，一般能读完小学就算很不错了。小学毕业就能帮家里干活了，也能上工挣工分了，但只能记七八分工，再也不是吃闲饭的人了。因此很少有人上到初中毕业。我们村就我和刘算子念到初中毕业，并且双双考上了县立重点高中，这是因为我两个从小学到初中一直都是尖子生，加上老师一直给家长做工作，说好话，学校也减免学杂费，我们才能顺利地念完初中。那年中考，我们公社就我和刘算子考上了县立重点高中。同时，我从录取名单中看到了杨嫣然的名字，她是从另外一所学校考上重点高中的。

因为家里再也没有能力供给我上学了，我只能放弃。刘算子和我一样，家里也是穷得揭不开锅了，那时公社刚刚成立了农建团，从各村抽调身强体壮的年轻人，不但能挣全工分，还有伙食补助，我和刘算子因为是少有的初中毕业生，所以都被选中了。

那段时间我不知道是怎么了，杨嫣然三个字突然在我脑子里蹦哒来蹦哒去，她现在是什么样子呢？我就像中邪了一样，就想见她一面，哪怕远远地看她一眼都行。其实，满打满算，我俩就在小学四年级做了一年同学，后来再无联系，仅有的印象就是那一对羊角小辫、圆圆的脸和一双黑黑的大眼睛。但这个印象也印得太深了，挥不去，抹不掉，而且，想见她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了，已经到了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不愿干活，就想跟人干仗的程度了。农建团领导说，这小伙子怕是中邪了，要给大队退回去。只有刘算子知道原因，他说，给怂放两天假，叫出去浪上两天就好了。

我打听到她家就在一个叫桃花谷的地方，离我家就隔着一条小河，一座山梁。就在那个桃花盛开的三月，我终于见到了杨嫣然。佛说：所有遇见，皆有因果，一切聚散离合，皆是命中注定。我俩之间的爱情悲剧就此拉开帷幕。

谁也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穷乡僻壤的山旮旯里，竟然深藏着一个美丽的世外桃源。我很轻松地便登上了那个小山包，抬眼望去，那漫山遍野的桃花，开满山坡田野，开满墙角路边，一直开满整个山谷，那一树树的嫣红将这百把十户的小村庄淹没在一朵朵的桃红里，远远望去那就是一片彩色的云锦。我的心就像打翻了一池春水，那桃花，是我见过最美、最艳的花朵，在绿叶的衬托下，是那样的娇嫩、灿烂、热烈，“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桃源只在镜湖中，影落清波十里红”……我不禁想起历代那些赞美桃花的诗词歌赋来，那些作者一定是来过这桃花谷的，要不，他们怎么会写出那些传诵千古的华丽篇章？！

“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站在我面前的杨嫣然已经不是我记忆中扎着羊角小辫的小姑娘了。她身材高挑，凸凹有致，丰满而匀称，两条乌黑亮丽的大辫子随意地搭在胸前，散发出一种清新自然的气息。那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和那清澈明亮的双眸闪耀着无尽的智慧和灵动，宛如一泓碧泉。小巧挺翘的鼻梁勾勒出她端庄的气质；红润的嘴唇微微张着，仿佛诉说着一段美丽的故事……

佛说：爱是一种遇见，遇见是一种缘分，五百年的修行才换来今生的执手相牵。

那天的时间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跑得飞快，相处的时间则像兔子尾巴一样短暂。依依惜别，我在她手心写下四个字：执子之手。她在我手心写下四个字：与子偕老。

就这样，我俩开始了长达两年多的爱情之旅。寒暑假的偷偷约会就像地下党秘密接头一样神圣和执着，那是我们最幸福、最浪漫、最珍贵的时光。但是，这样的时光总是暂短的，相见时难别亦难，来去匆匆更留恋。于是，书信就像月老的红丝线把两颗心紧紧地捆在一起，一周一封信成了我们雷打不动的功课。

农建团的高强度劳动，不但没能击垮我，反而激发了我的斗志，我学会了开拖拉机、学会了测量绘图、学会了自制炸药、学会了工程爆破等基本技能。我从杨老师那里借阅了《创业史》《保卫延安》《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文学名著。我还成了《毛选》学习标兵，“老三篇”倒背如流，一字不差。

我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爱，为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爱。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爱的力量竟是这样伟大，它推动着我们向往爱、追求爱、拥有爱，在这追求爱的过程中，我们都在不断地去经历时间的洗礼，不断的成长，以至于我们为了对方而改变自我。我更清楚地知道，我和她的差距可能会越来越大，她可能会有更好的前程，而我却永远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为此，我在面对困难时，付出百倍努力使自己强大，以保证能与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顺利地成为农建团突击队最年轻的队员，还担任新闻通讯报道员，负责新闻稿件的采写工作。那段时间，我除了参加劳动外，就是如饥似渴地学习新闻稿件的写作知识，我常常利用晚上休息时间，步行十多里到杨老师所在的学校求教，杨老师爱才心切，恨不得将一生所学都传输给我，老师全心全意地教，学生如饥似渴地学，我很快便掌握了各种实用文体的写作技巧，我采写的新闻通讯稿多次被县广播电台选播，有两篇还在省台播出。

杨嫣然已经上高中二年了。自从那天在我手心写下“与子偕老”四个字后，她那颗少女萌动的心就像桃花谷的一泓春水被投进石子一样微波荡漾，再也收不回来了，就像被谁掏空了一样。现在，到了她选择的十字路口，是继续学业还是放弃？以她现在的成绩考上大学还是很有把握的，如果那样，他们走的可能将是截然不同的道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愿望就会像肥皂泡一样破灭……想到这里，杨嫣然又一次泪眼婆娑了，如果失去她最爱的人，一切美好的前程又算得了什么？再说了，难道当个农民，生活在农村就不幸福了吗？！只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

也许是上天真的眷顾我们这对有情人。不久后，杨嫣然所在的学校响应政府号召，在高中设立医疗卫生班，学制一年，主要是给农村培养不脱产的赤脚医生。就这样，杨嫣然瞒着父母转入医疗卫生班，一年后，杨嫣然分配到刘塬大队成了一名赤脚医生。这时候，她的父母才知道了杨嫣然和我的恋爱经过，虽然，他们替女儿感到惋惜，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

农建团持续了两年时间也宣布解散了，人员各回各村。由于近两年春夏连旱，秋季洪灾，粮食连年减产，交完公粮，留够种子，分到社员手中的粮食再搭补些土豆、萝卜、南瓜之类的副食勉强可以填饱肚子，各村再也筹不到粮食补贴农建团了。

回到刘塬大队后，我在老支书王长生的强烈推荐下，担任了刘塬大队副大队长和民兵连长，刘算子担任大队会计。别看刘算子这货长得黑不溜秋的不打眼，但却打得一手好算盘，加减乘除无所不能，又快又准，再难的题目在他手上三下五除二便弄得清清楚楚。当时在全县会计系统考试竞赛中获得过第二名的好成绩。后来公社和信用社都有意叫他去当会计，那时候重在政治表现，讲究又红又专，公社已经派人来调查了，他家三代贫农，都是泥腿子出身，政治清白，思想纯洁，人家很满意，临走前，人家问他：你说是资本主义好还是社会主义好？他说，当然是社会主义好，资本主义是剥削阶级，是剥削劳苦大众的，好个屁，肯定不好！人家笑了笑，如果就此打住，他从此就吃上面面粮了。可这货，也不知道是脑子突然缺电了，还是燃线了，竟然冒出一句，社会主义好是好，就是人民吃不饱！调查人员怔住了，面面相觑，摔门而去。

刘算子的面面粮肯定是吃不上了，再加上大队副支书李红卫趁机加盐添醋，说刘算子还经常占卜算卦，搞封建迷信。就这一条，刘算子差点就成了反革命分子，后来经过大会批小会斗、游村、检讨、戴高帽子，总算躲过了一劫，会计职务暂时留任，以观后效。

但是，杨老师就没有这样幸运了，一句酒后醉话带来了牢狱之灾，含恨而死。杨嫣然也因此精神错乱，失足落水而亡，我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追悔莫及，愧疚终生。（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上洛布衣，原名张斌，陕西省洛南县柏峪寺人，农民，中共党员，文学爱好者，洛南县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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