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号196
1990年4月中旬吧,冯仁老师捎话带信到骏马我所在的学校,让我带上照片,来咸阳体育场十字找他。
我不知道咸阳还有个作家协会,只知道他是礼泉人,《秦都》的主编。我们并不相识,他可能是在《咸阳报》《咸阳法制报》偶尔看到我写的小小说,也可能是在与几个乡党闲聊中说到李含辛,感觉到我是个“苗子”,爱才心切吧。
那时候还没有9路车,骏马人要到咸阳,大部分要安步当车到店张,然后坐3路,花5毛钱到咸阳。我已经忘记了,是不是为了节省那5毛钱,骑上自行车一路汗流浃背到了冯老师家,我不吃烟,一个狗屁不通的毛头小子,两手空空,冯老师似乎也没有生气,让座、沏茶,问寒问暖。
坐了一会儿,就告别了当时没有电话,没有微信,人与人交往没有现在这样热乎和复杂。按照冯老师的指导,我出了门,过体育场十字,往东走一站多远路北拐,好像是现在市大人院子后面位置吧,接待我的是耿翔,英俊潇洒,我不知道他已经是诗坛的新星,他给我填写会员证,一手漂亮钢笔字,我努力了30多年也做不到,邯郸学步,电脑用多了,字反倒不如从前。教师8年,在大海中搏击,经常有些字认识我,我却看着它们发愣。
李静送我一本书,我在扉页上恭恭敬敬抄录了一段贺抒玉的话:”文学是迷人的,不然为什么有那么多职业不同的人执着地追求呢?……”,然而好景不长,我因为文章在《陕西日报》和省电台播出,把礼泉的天捅了一个窟窿。曹知县勒令骏马教育组,含辛停职检查。走投无路的我一路跌跌撞撞,歪打正着地走进步长公司,还当上宣传部长,老东家看这个小伙豆腐块不错,口才流利,关键是天庭饱满,满脸真诚。
离开步长,成为东科麦迪森一员。老板同样姓赵,周恩来一辈子宰相辅毛,含辛好像生来为赵姓鞍前马后冲锋陷阵。宣传部长、营销中心经理、总经理助理、书记和法务总监,一干就是三十年。
跟私人老板,不同于给公家干,而且数十年如一日,一是靠人品,二是靠能力。好多时候,就这样,我厚颜无耻的吹嘘自己,根本不知道羞耻,跟自己一起投身革命的,许多成为大老板。一次去拜访康惠王总,我在他富丽堂皇的办公室东张西望,费了半天功夫,没有发现一个地洞。
刘老师是礼泉教育局长,夫贵妻荣,他的爱人曹艺华曾经是我的班主任,数学老师,每次考试,总是第一。我在八年级的时候,刘老师代我物理,乡上组织三所初中拔尖考试,我竟然拿语文和物理两个第一名。多年后,维护说,你挨球的,我们还没同学的时候,我就听说你。
后悔把工作丢了,雪敏打电话,曹老师怒其不争。那时候我已经在医药界呼风唤雨了,西安是大本营,960万辽阔的祖国大地,指挥千军万马,攻城掠地,所向披靡,意气风发。世界上没有买后悔药的,文源比我聪明,比我有头脑,现在拿有不低的工资,我看着卡上的工资,揭竿而起的心都有了,却没有贼胆,还是那些毛票,一直舍不得用。我如果回教育了,校长还是别人的吗?教育局长也可能非我莫属。
三十多年后,感觉已经人模狗样了,到头来,却什么也不是。芳川文源,我们同龄,当年的文友。文源做过礼泉作协主席,芳川现在还是渭城作协主席。多少年过去的,礼泉的文友早已把我忘记了,他们可能认为我是咸阳人,离开组织,背叛革命。咸阳的文学圈里没有我,一段时间,我只是步长的御用工具。后来移师省城,我还是那个单纯的自己,老板创业都不容易,如果不离开步长,现在恐怕是另一个含辛。一次去国际商贸学院,保安不让车进,我说你问一下领导,这个学院是谁创办的?保安发呆,很快笑脸相迎。
说话得严谨一点。杜建国,我村的外甥,按班辈,我跟他外爷在一个台台上。为人厚道,做到县级干部,出了两本书。2013年吧,他看到我写的一些文章,在QQ空间,在榕树下,高兴地把我引荐给作协主席杨煥亭。杨主席看了我的小小说《旗袍姑娘》《弟弟之死》,满心欢喜,让我在修改打磨,他负责向全国推广。我姑父的两位老师的期望,一回到西安,进入硝烟弥漫的商战,把旗袍姑娘忘的一干二净。那时候,咸阳的许多作家聚集榕树下,驰骋天下,我也不例外,咱工作之余,行走在祖国各地,竟然留下不少文字,游历在组织之外,飘飘然。
后来在杨主席的博客中,我看到他为我题是诗,一直羞愧难当,不得心安。
礼泉作协把我当外人,咸阳作协没有我的联系方式,没有阻止我不务正业,也可能早把遗弃了,而我从来没把我当过西安人。
在文学队伍中,我是一个散兵游勇,孤魂野鬼。我甚至都忘记了,我是一个会员,也懒得跟人交往,常在麻将场上鏖战不休,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咸阳文坛,谁是真心英雄。
解崇信老师退休后青春不减当年,成立崇信剧社,把礼泉小戏再次推向巅峰,因为他,因为蔺志顺,因为《金花》的编剧,我认识了王海,2022年底。
后来认识刘公,做了文学院的理事,阎老……等等,去年,融入咸阳文学圈,还心血来潮,整理出400多篇散文小小说,2023年生日,邀请王海李春光秦力南生桥李敬全等人在信义兄的怀竹山居,煞有介事地举办了“含辛漫画小品文沙龙座谈会”,泾河文化研究会会长成存义参加,礼泉县文旅局副局长宏茂来了,作协主席秋夫兄和同学作家崔存文来了,礼泉的媒体来了,创立忙前忙后,好兄弟一个。
阎老给我题了书名,南老师时刻不忘我是他的学生,杨兄鼓励我把“旗袍姑娘”嫁给《延河》,满院兄每天挂念兄弟,我的惰性让王哥哀其不争 。
每一天我都感动着。
丑媳妇总不敢见公婆,怕我的那些拙作,影响了作家的整体形象,至今还在胎中。
我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咸阳作协会员,换句话说,作协的档案柜中是不是还有含辛的名字。我请教信义兄,能不能给我换一个证吧,他说,你找谁谁吧,一贯厚脸皮的我,都换几个手机了,还是没有找到组织,感觉在上天,我本来就是一个局外人啊。我喜欢余华,“我跟中国作协的关系,就是井水不犯河水”,我是李含辛,还有一点尊严。
忽然,咸阳作协又堂而皇之在咸阳出现了。我认识了任婕,我求美女,把我的证换了吧,在作协,她是一个新人,她安慰我:换了未必好,倒是你那破烂陈旧不堪的证,值得珍藏。
看来,编号196,代号196还要一直下去。
郑曼,和我同样来自骏马,她跟我外甥女是同学。但是在文学上,是我的老师和榜样。个子高,散文水平不低,拿过大奖。出了诗集,影响不小,后生可畏,新近有整出一本长篇《乐人》,引人瞩目。
她去年推着我,王哥用缰绳牵着我进省作协。我这个假冒伪劣产品,竟然蒙混过关。
西北大学 一周的培训,我在鲁迅雕像前驻足,在贾平凹文学馆里留恋,朱鸿李震王鹏程段建军刘卫平方英文走进我的世界。
方英文诙谐幽默,数陈文学的“危害”,继而罗列“几大好处”,他风度翩翩,从大山深处镇安来,跻身中国文学的重镇,压轴戏,他带领我们走进红楼梦,带我们跟孙悟空一起去铁扇公主那里借扇,恨自己不是孙悟空,打败牛魔王,把公主带到九嵕山,做我的压寨夫人。
进入陕西作协,陈忠实大写的“文学依然神圣”映入眼帘,熠熠生辉。我的理解是,文学已经不再神圣了。中国人的说和做从来都不是一回事。“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是最神圣的职业”,没有人会说“县委书记光荣”,但是干上几届,几千万有了。
不愿成为路遥陈忠实邹志安红柯那样的人,我愿意就这样幸福着快乐着痛苦着飞翔着。
出书吧,意义何在呢?为了送礼?关注含辛的,好多文章相信大家在网上已经看到了,我的光辉思想可能早深入人心了;为了即将出生的孙子?他已经有了一个值得引以为豪的军级爷爷,再提我这个碌碌无为的爷爷,我自己都不好意思。
随遇而安吧,忧国忧民,打不通北京的电话;努力作文,又怕让贾老大脸上挂不住。
小站练兵,没有那个贼胆,甘做绿叶,烘托文友的美丽。
我是“196”,愿做您值得深交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