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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光里的怀念
(散文)
万菊芳 (四川)
我对母亲有着刻骨铭心的爱！也有深深的忏悔！
望着她的遗像，我常常心潮澎湃，回忆起许多难忘的事情！
我十三岁时，学会了骑自行车，还不会下车，就骑到马路上去。那时马路比较窄，出过无数次车祸。南北两辆汽车相对开过来了，我却不会下车，就朝旁边的浅沟冲去。我倒在沟里，手脚摔坏，动弹不得。有个熟人看见，就去告诉我妈。
我母亲又好气又心疼，用鸡公车推着我去六里远的医院治疗，每隔几天去一次，休学一学期。
在国家困难年代，她把藏在皮箱里的旗袍等嫁装，全部裁剪，改成适合我们穿的衣服，每年一个人三尺布票，她的一份也买布制成子女的服装，她把油布雨衣改做衣服自已穿。
母亲把她的一份饭也让给子女吃，她就天天吃野菜，所以她病倒了，在公社医疗站治病。我那时大概八岁，步行十多里和邻居一起去看她，见到母亲是那么地瘦弱，我心里疼痛极了，一步一回头含泪离去！
我父亲年轻时在遥远的地方当厂医，他是医专毕业。那时没有客车，是步行。所以一年过春节回家一次。母亲一个人干活，四个子女有三个读书。
她常常无论是赤日炎炎的盛夏，还是寒风刺骨的严冬，披星戴月，废寝忘食地在田里劳动。深夜，我常常在她“嚓嚓"宰猪草声中惊醒。或雄鸡报晓声中，她还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给我们做新鞋花衣。针针线儿密密缝，常常到五更。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她是独生女，还要供小脚年迈的寡母亲！由于一人劳动，每年欠生产队一千多元钱。(那时，一般工人的工资才十几元，还有5元的，肉才三角八分钱一斤)，靠省吃俭用的父亲挣钱交给生产队，才能分够粮食。
在此情况下，母亲还是支持子女读书。因我外公是举人(他早逝，外婆24岁守寡)，所以母亲很重视子女读书。只要我们干活，她就高喊：
“菊惠，菊芳放下，去读书”！
我读小学时，有一天忘记在学校蒸饭了，于是步行五里路回家吃午饭。走到院子旁，见母亲还在田里挖洋芋，挣工分，她还没有吃早饭呢！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想，如果我不努力读书，我对不起母亲啊！
母亲就是这样，拼命地劳动着，供养子女读书。由于长期饿肚过度劳累，所以不到四十岁就得胆囊炎病了，痛得冷汗直流。
一九七二年，我初中毕业升高中。由于出身民族资产阶级家庭，又因四叔被打成走资派，尽管我的成绩位于年级的前茅，大队不推荐我升学。班主任廖祖全老师，步行十几里去找大队和公社干部反映我的情况，也无济于事。
我眼前一片黑暗，常把读书看得比生命还重要，我简直是丧魂落魄，陷入巨大的悲痛和绝望中！我母亲放弃了生产队的劳动，昼夜守在我的身边。我小学的班主任刘云秀老师，中学的班主任廖祖全老师，到家里来安慰我，并送一个日记本给我。我母亲说：“我一直在家里守着女儿”。我听了，再次流泪了。
我想，高尔基没读过大学，一直生活在俄国的社会底层，他不是靠自学成为世界文豪了吗？我释然了。开始到新华书店，买了高中教材，自学高中数理化课本。母亲陪伴我渡过了那段艰难的岁月，给了我无穷的力量！
随着形势的变化发展，我们四姊妹有三个升学了，后来都参加了工作。当我第一次登上高中讲台，我百感交集，思绪万千！我想：当年推荐，我没有资格读高中，现在却站在高中讲台上了！
条件好了，我们三姊妹和父亲，每月都要拿钱给母亲。但母亲却舍不得花一分钱，上街连一碗面也舍不得吃。她把钱拿去供养黄四婆，李三婆和张七孃这几个孤寡老人。还有一部分，捐给寺庙了。
母亲，您有一颗金子般闪亮的心灵，您的眼睛象秋水似的明净，您的胸怀象大海似的宽广！ 您的品德没有玷污您的名字——姜先玉！
晚年，母亲吃长素了。认为子女都要吃肉，她要为子女减轻罪孽！我痛恨我自己对不起母亲！在九十年代初，教师的工资不高，有些老师养鸡补贴家用。我也去买了三十只小鸡，送到农村家里，让母亲帮着喂养。
母亲是信佛的，每天晚上在神像前祷告到半夜才休息。后来要养小鸡，事情多了，她就整夜不休息，养鸡和念经。这样劳累十几天，她病倒了，精神失常了。有一天，她失踪了，我们子女和父親都万分着急，骑着车子到处找她，都不见踪影！我悲痛极了，悔恨透骨。母亲啊，您到哪里去了呢？
隔了四天，我进校门，看见我楼台上有个身影！我快步跑过去，啊，是母亲！我眼泪霎时象断了线的珠子滾下来，妈妈您终于回来了！我既是哭又是笑，那惊喜胜过哥仑布发现美洲新大陆！
妈妈您知道女儿这几天是怎么度过的吗？这件事，深刻地烙印在我脑海里！我对不起我敬爱的母亲！如果那次我母亲没有回来，我会悔恨终身的，退休后会入寺庙赎罪！
母亲深刻地潜移默化了我们四姊妹，我们都象她一样，善良，爱助人为乐。母亲有过目不忘的惊人记忆力，她看过的《三国演义》，《水浒传》，《说岳全传》等，能翉翉如生地，一句不漏地，包括人物对话和其中的诗句，一一讲出来，生动精彩极了！她常常还一边做针线活一边流利地背三字经，百家姓，增广贤文等。我从小耳闻目染，所以读小学三，四年级，我就爱看古典小说等课外书籍，而且无人督促，自觉地背了几百首古诗词和现代诗。
现在父母已逝世二十多年了，他们的音容笑貌，常常萦绕在我的脑海里。
在母亲刚逝世时，我陷入极大的悲痛中。丧魂落魄，泣不成声，心里只想哭。写祭文的老师问母亲的生平事迹，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2002年，2003年，这是我永远难忘的日子，是我人生最灰暗的日子。父母相继去世了，能留下一个该多好哇！我常常微笑着看父母的遗象，看着看着变哭声。我们几姊妹到新都宝光寺超度父母亲。
由于很悲痛，我和姐姐爱进庙子，把我们的金戒指，金项链都献给慈善堂给菩萨铸金身。跟着师傅念经，想给自已过度悲痛的心灵一点慰藉。
父母逝世了，看着别人给父母送雨水节，我羡慕极了！我想，父母生前，我怎么没有想起给父母送雨水节呢！
二十多年哪，爹娘啊，我是多么地思念您们！我爱进龙兴寺，因为那里有我母亲密密的脚印，我想在那里感受到母亲的魂灵！
多少次，梦里见到爹娘親，幸福暖流涌全身，心里温暖难言尽，欢乐拥抱在一起！醒来南柯一梦境，久久回忆暖女心！
又有多少次，梦中回老家找爹娘，总是不见影，爹娘啊，您们在哪里？为什么这么久不回自家的楼厅？
还有多少次，梦里进龙兴寺找母亲，她总是躲着不见人！
也有好几次，梦见父母亲，欣喜万分泪淋淋，梦里哭醒湿透一枕巾！
爹娘啊，但愿您们成为比翼鸟，相濡以沫，在天堂里安息吧！与大地共存，与日月同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