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胖子

云杉

那年冬天，我们小学校的民办教师大队书记的侄女生孩子，她的四年级的课没有人接替。都晚上八点了，老校长王占发来到我家，让我给她带几周课。我没有多想，第二天早上，我就去了学校。于是我就成了她这个班级的临时班主任。

当我走进教室的时候，孩子们一双双求知的眼睛，让我深深感动。全班五十一个人，上课没有人不听讲的，有人在下课时还抢着搽黑板。短短的几周很快就结束了，大队书记的侄女来上班了，我知道我也就只能灰溜溜地走人了。还好，老校长说：“祝新立，你就在这教四五六年级的美术和音乐吧！”我听了，虽说只是点点头，但心里对老校长是万分感激！

然而，好景不长。一天，公社的教育助理刘胖子来到我们学校，他发现我是新来的，就阴阳怪气地问王校长说：“王校长，你们这个老师我咋没见过！什么背景啊！连我这个助理都没打声招呼呀！”我坐在王校长对过，清楚地看到他的脸一下子就红到脖子根。他左右看了看，一付十分无奈的样子，他磕磕巴巴地回答道：“刘助理，你要体谅我校的苦衷啊！孙尚香生孩子了，她的班级没有人带啊！本来老师们的课节都很多，我心思让小祝给带几周。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

他刨根问底的说：“老王啊！他的父亲是干啥的？”王校长吞吞吐吐的说：“是农民，是农民，，，”

最后，当他知道我父亲有历史遗留问题时，他斩钉截铁的说：“老王啊！你可不能只低头拉车，不抬头看路啊！像这样人的子女，我们学校绝不能用，他把我们贫下中农的子女教育坏了咋办？这个责任是你能承担起？还是我能承担起？！千万不能放松阶级斗争这根弦啊！”刘胖子一通儿“阶级斗争”，王校长也不再说什么了。他耷拉着脑袋，时不时地用手在太阳穴那里由下往上地推几下。我看出来老校长的为难，站了起来走到刘胖子面前，一字一句地对他说：“刘助理，这事儿你不要责怪王校长，是我不该来这里。我知道是我连累了王校长，我还是回村里干活吧！”

“小祝！……”王校长的话说了一半，又停下来。良久，才看着刘胖子，像是在祈求道：“刘助理，小祝老师可是个大才子啊！他不仅学习好，还会写短篇小说，他的小说都在咱省的刊物上发表了。”“是啊！祝老师的音乐美术课，这几个班级的同学们都喜欢上！”坐在我身边的谷老师也帮我说话了。她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她平时没少听我的音乐课，都学会三首歌了！

坐在我对面的杨老师，总是少言寡语，一本正经地说：“刘助理，你就跟上边给我们求个情呗！像小祝这样的老师，恐怕连县里面都少有！”“我也是爱莫能助啊！”我发现此时的刘助理，站起来把他的大肚子一腆，两只手往两侧一摊，脸上那付表情比吃了苦瓜还难看。

不久，我按照刘助理说的，离开校园。去黑龙江找我在某市当宣传部长的舅舅，在他帮助下，我终于成为这个市里一所中学的人民教师。

若干年后，我回老家看望父母。巧得很，一出火车站，就看到迎面而来的刘胖子，显然他老了，可能是早就退了。但他的肚子依然那么大。我们寒暄过后，他又提起那段往事，脸上多有悔意！我告诉他，若不是当年发生那件事儿，我可能还不会有今天啊！我倒是应该感谢你才是！我们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又都异口同声地说，对啊！是那个时代让我们不得不那样做出选择啊！

哈哈哈……

作者简介：云杉，原名程云山。吉林长春人，现居广州市。八十年代始发表作品，至今在国内外报刊杂志上发表千余篇（首），有多篇作品发表在《小小说月刊》《微型小说选刊》《金山》《文艺》《诗潮》等文艺报刊杂志上。已出版的作品集有小小说集《尴尬》《诱惑》，散文集《拂拭青春》《云山文集》，诗集《抒情的河》《粤海松风》《恋上山与城》《云山诗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