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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烟》
提起烟，就会让我脑子里产生“烟雾缭绕”这个感觉，也禁不住让我回想起儿时的情景。
小时候夏天乘凉，蚊子特别多，大人就用稻草编成草结子，上面再撒一些碎稻草或碎麦秆屑子，甚至还洒点水，然后点燃草结子煾岀烟来熏蚊子。烟虽然呛人，但很管用，蚊子就被烟熏飞了；冬天比较冷，为了取暖，大人们就点燃豆秆，枯树枝等来烘火。那时由于燃料缺乏，往往都不让这些物体充分燃烧，而是缓慢燃烧，利用不充分燃烧冒岀的热烟产生的热量，达到延长取暖的时间。冒岀的热烟，虽然也呛人，但能给我们温暖。这些烟给小时候的我们多少温馨啊，可现在却成了心里上的一种记忆。
此情此景，也让我联想晨起和傍晚农家小锅屋的烟囱向上升起的阵阵炊烟。
记得儿时，与几个村童割牛草、揪猪菜晚归，时常驻足于村口的大场上。牛在晚霞下自在地啃草，我们小人在大场上任情嬉戏。于是相呼相和，指指点点，数落庄头上的那些正在冒着炊烟的烟囱，哪一个是自己家的。我注目，我寻找，很快就找到我家的了，因为我家住在庄东头，极易找到。看到炊烟，徐徐、悠悠的升腾飘荡，感到自己就好像走到了家里。
这时我常常透过炊烟，仿佛看到我那裹小脚的奶奶烧饭的情形。看到她老人家，先把用蓖箩淘好的大麦采子（那个时候几乎没有米）放进锅里，再用水瓢舀上水，盖好锅盖；然后再把一捆柴草抱到锅门口，人坐在灶前的一个矮凳上，小心翼翼用火柴点燃柴草揣入锅堂，红红的火焰就跳跃起来了。炊烟便穿过锅灶，顺着烟囱，飞向空中。于是，我就嗅到了浓浓的饭香，我的肚子就咕咕响起来了。
所以，很早，我就执着地认为：炊烟，不仅有姿态，有色彩，还有浓浓的味道。
想到这，忽觉一阵怅然，我有多久没有见过袅袅升起的烟雾了？三十多年前时常看到家乡砖瓦厂的烟囱里冒岀了浓浓黑烟，腾云驾雾；附近化肥厂和发电厂的烟囱里，冒岀了淡淡白烟，真冲云霄。还有学校、工厂食堂的烟囱里，它们冒的烟雾是炊烟。炊烟是关于故乡，关于童年的记忆之一，儿时，每到饭点，青山绿水间的村庄，蓝蓝的天底下，就会升起一缕缕淡淡的炊烟，谁家呼儿唤女的声音，在村子里悠悠回荡着……
是啊，大地上的烟总让人感动，比如炊烟，宛如高扬的手臂，那是妈妈喊我们回家吃饭；比如田野里焚烧秸秆的烟，伴随着牛羊的叫声，在暮色四合中飘荡，寂静而悠长。烟，世世代代与人们生活在一起，所以通常又叫“人烟”。那些人烟啊，饱含着多少人生的章节与起落，又抚平过多少时光与梦境。它们飘飘扬扬，总让我们想起故乡和亲人。
祖祖辈辈留下的土地，刀耕火种，代代相传。曾记否，每当夏秋两季焚烧秸秆的烟袅袅升起时，那是一种多么熟悉的安稳，因为它预示着来年丰收的希望。
看，黑黑的草木灰，犹如被子一般覆盖在土地上的一层有机肥，这是庄稼在缷去收成后，以另一种形式回归大地，亦如母亲般的深情，而今这一切都走了。
以往缕缕炊烟，无言地诉说着庄户人家的喜乐哀愁，诉说着一代又一代人的希望和憧憬。因为它是人间的未来和希望，是人们对幸福生活的记忆和向往，更是乡村一道优美而靓丽的风景。
但是几千年来与大地为伴的烟，却逐渐退岀了历史。炊烟，作为诗词歌赋中讴歌家园的象征，在大地上正慢慢消亡，而一同消亡的还有与炊烟相关的记忆。如今，庄稼地里焚烧秸秆的烟，也已被正式禁止了。如果随意焚烧将会受到处罚，大地之烟在我的印象中也越来越陌生了。
烟雾升起，本是极其寻常的，然而数千年以来，烟已经成为农耕文明里，挥之不去的乡情，甚至是乡愁，它在诗里，也在画里，更在我们的记忆深处。我已远离家乡，也远离了童年，但只要想起家乡，那一缕缕炊烟，在傍晚时分缓缓升起，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小村庄，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听到了父母的呼唤，而我，仍是那个光着脚丫，一刻也不停不下来的小小人儿，和家乡的每一寸土地亲密接触，好像永远也不会长大……
故乡的烟也早已不见了，村民们早就用上了煤气，只有那些零散地分布在田园农庄里一些老房子上，偶尔会飘动起了丝丝炊烟。这丝丝炊烟是房屋升起来的云朵，是柴草灶火化成的幽魂，是村庄的声息和呼吸。
深远天边的岁月里，深沉寂寥的黄昏中，在所有对故乡的记忆底片上，那一抹烟，始终温柔惆怅，永远飘荡不息。可以说，烟，是飘逸在村庄上空的一张明信片，是游子温暖的回归，是每个人心中拉长的对故乡永远的记忆。
炊烟不再，乡愁依旧！
作者简介：顾立佳，男，中共党员，中学数学高级教师。热爱文学，先后在《检察日报》《现代快报》《泰州晚报》《教育时报》《德育报》《江苏粮储》《滨海日报》等报刊发表了文学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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