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混混沌沌的刘二能似乎觉得自己睡了一个长醉不醒的大觉。他想睁开眼睛，可眼皮沉重得就像焊接在一起，怎么也睁不开，他想动一下身子，可身上就像压着千斤巨石一样，丝微难动。天地间一片混沌，一片黑暗，一会儿是面目狰狞的阎王小鬼，一会儿又是至疼至爱的父母双亲……忽而，他又感觉到一丝光亮，他再次努力着睁开眼睛，可是他实在太困了，太累了，就连抬起眼皮的力气也没有了，他又昏睡过去了。 刘二能再次醒来时，他的意识慢慢清晰了。他似乎看到了刘算子，你这老东西怎么现在才来看我啊……他想骂他两句，对他笑笑也行，但他的嘴只能微微张着，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连笑一笑的力气也没有……他断断续续地听到了刘算子絮絮叨叨地诉说，他尽说些陈芝麻烂谷子的陈年旧事，还提到了他的嫣然……你这老东西，哪壶不开提哪壶，净爱扯这些伤心的往事……唉！刘二能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脑子也愈发清醒了，那些已隐入烟尘的陈年往事忽而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清晰得就像刚刚看过的电影…… 第一次见到杨嫣然时，我已经十一岁了，刚刚上小学三年级。学校在村子东头的大槐树下，大槐树上挂了一个大铃铛，上课下课时，那刺耳悠长的铃声就会响彻整个山村。那天放学后 ，我一个人偷偷跑到洛河里捉螃蟹，我不想让其他同学看见，我就想抓两只最大个的，那一对雄赳赳的大钳子可带劲了，米老师一定喜欢。可是，那天看见的都是些又碎又小的，好不容易抓到两只半大不小的，上课铃声就响了，我紧跑慢跑还是迟到了。一个戴着眼睛的男老师正在上课。我的样子当时一定很滑稽吧，一副气喘吁吁，衣衫不整的样子，两只鞋上粘满泥水，斜挎个破书包，瓷愣愣地站着。老师问道：叫什么名字？怎么能迟到呢？赶快回到座位上去，再迟到了要罚站的！声音不高，但却很严厉。 下课后，才听同桌刘算子说他是杨老师，是刚从其它学校调过来接替米老师的。我急切地问道，那米老师呢？刘算子说，米老师回城里生小孩去了，以后杨老师就是我们的班主任老师了。 我的心情失落到了极点，米老师是城里人，年轻漂亮，师范学校刚毕业就分到我们这个偏僻的山村小学。据说城里多所学校都在争着要她，可她主动提出要到这个没人愿意来的学校当老师，她人长得很好看，脾气也好。语文、算术、图画、音乐什么课都教，我特别喜欢上她的语文课，她的普通话非常好，嗓音甜美，朗诵课文比唱歌还好听。她虽然脾气很好，但对我们这些调皮捣蛋的男生却很严厉，她最重的体罚就是揪耳朵，我们叫拧耳朵，我绝对是被拧过最多的学生了。一般情况下她是不太用力的，只是吓唬吓唬我们，像我这样把蚂蚱、知了、癞蛤蟆放到她的粉笔盒或抽斗里的男生，她就会拧得你的耳朵发疼发红，并且会告诉家长。记得有一次，我挖了两条指头粗的蚯蚓放在她的粉笔盒里 ，当我听到她那恐惧的尖叫声时，我才知道老师确实被吓着了。我赶紧低着头跑到她跟前，主动承认错误，老师，我错了，你拧我耳朵吧！ 看到米老师惊魂未定的样子，我更加自责和害怕，真想抽自己两巴掌。米老师缓了一口气，严厉地说道：刘二能同学，你听着，耳朵是用来听话的，是用来学习的，不是让人来拧的。我赶紧说：米老师，我记住了，耳朵是用来听话的，听老师的话，做三好学生！此后，我听话多了，进步很大，还当上了班长，我的耳朵再也没有被人拧过。 前几天我给米老师送作业本，看到她养在鱼缸里的几只小螃蟹死了。这几只螃蟹是我以前恶作剧放在老师抽屉里吓唬她的，没想到老师挺喜欢螃蟹的，就放在鱼缸里养起来。我当时就想，一定要抓几只最大的螃蟹送给老师，现在螃蟹抓到了，米老师却走了，我懒洋洋地没有一点精神，竟觉得有些伤感，有些难过。 刘算子，她是谁啊？我突然看见班上多了一个女生，我就问刘算子。她的个子比我们班的同学矮了一点，瘦瘦的，白白净净的，圆圆的脸上有一对大大的眼睛，扎着两只羊角辫，衣服干净而合体，一看就是城里的女孩。刘算子有点兴奋地说道，她是杨老师的女儿，也上四年级，我们以后就是同学了。放学后，我们几个男生叫住了她，我问她：哎，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她说：我叫嫣然，杨嫣然。我心想，人长得挺漂亮的，怎么叫这么个奇怪的名字啊？我忽然灵机一动，吓唬她一下吧，她哭鼻子的样子一定很有趣吧。我从书包里掏出那个装着螃蟹的纸盒盒，里边还在嘶啦嘶啦地响着。我说：杨嫣然，我代表我们班的同学送给你一个礼物吧！杨嫣然有些犹豫地接过纸盒，她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里边还在嗤嗤地响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再用鼻子嗅了嗅，高兴地说：我知道了，这是螃蟹，我经常抓着玩呢。我们有些失望和扫兴，一哄而散……刘二能终究还是没有睁开眼睛，脑子清醒了一会儿后又犯迷糊了，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片树叶，在无尽的黑夜里飘啊……飘啊……慢慢地，他又昏睡过去了。（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上洛布衣，原名张斌，陕西省洛南县柏峪寺人，农民，中共党员，文学爱好者，洛南县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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