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奶奶

秦英霞

六奶奶之所以叫六奶奶，是因为她婆婆生下的男孩六斤六两，恰好又是农历六月初六，就给孩子起名六儿。

六儿长大娶妻生子，按着村里留下来的风俗——辈分大的孩子没成家直接叫名字。闺女不娶不叫姑，小子不娶媳妇不叫叔。六儿成家了，该喊六爷爷的就称呼他，新媳妇自然叫六奶奶。

六奶奶在村里辈分最大，有90多的人也得叫六奶奶。六奶奶相貌一般，但是命好，找的丈夫和县里一位领导沾亲，老头也没什么文化，就安排在政府里做饭。时间长了，成了政府里的正式职工，还有退休金。

六奶奶一辈子生了个儿子，儿子婚后生个弱智孩子，由于符合当时计生政策，又生了一个健康的儿子，小夫妻两个出去山西打拼，把小儿子带在身边，弱智的留在家里，就由六奶奶负责天天伺候孙子。

六奶奶推着孩子东走西转，村里谁家的家务事她都知道，而且还好发表议论。六奶奶觉得自己在村里是混的最好的人家了。

烈日炎炎，蝉声震耳，别人都在睡午觉，她因为照看孙子，自然是不能睡的。她看到我在大门洞纳鞋底，就凑过来说，你看，俺儿子和你对象是同学，俺儿媳妇整天穿金戴银打麻将，将来我家有退休金，丧葬费都不用俺儿子出。你看你整天往学校跑，挣得工资少，还要种地、养猪羊牛，活这么累……

得承认她说的是实话，可也是赤裸裸地炫耀！唉！别人可以看不起，自己得看得起自己，这是底层人能活下来的勇气。

我说六奶奶不到时呢，各人有各自的福气，你看刘邦53岁才当皇帝，我家的好日子在后头呢。她讪讪地笑着离开了，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我想的是赌气成人带着孩子向前过，不让人家看笑话。

有一次，六奶奶家村外的几棵果树被人扒皮，她每天都在外面扯着嗓子骂刮树皮的人。到底是谁呢？后来听说是他老头在邻村有一个情人，开始几十几百还能打发，随着对方的胃口越来越大，老头吃不消了，想断绝关系，然后女方就来报复他，晚上拿着镰刀削树皮，故意惹出老头，谁知老头不露面。她又藏在他家大门后里，被他那个弱智的小孙子发现了，吓得大叫。这个事情才暴露出来。很长时间，六奶奶都不推着孩子在村里转了。

从那件事之后，六奶奶不再整天评头论足，说三道四了。大概老天看她照顾孙子太累了，把她弱智孙子收走了，几年后她老伴也走了，她就跟着儿子去了外地，等儿子的儿子结婚，把她的卧室占了，她只好回老家来住着。

现在六奶奶一个人落寞地坐在胡同口，看着南来北往的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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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秦英霞，教育工作者，爱好生活和写作。作品发表于多家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