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月亮是口锅
臧平立
走到东关一家楼顶餐厅时，一轮金色温润的月亮在楼宇之间出现，于是拍了下来，然后要了瓶酒。此刻，月、酒、歌、风、雅、颂都齐了。好的人生是片刻的，转瞬即逝，然后失而复得，再得而复失，就像这绝美月亮挂在天空，它不会总出现在你的视野。
等着上菜，听到周围食客议论“砸锅卖铁”，最近很流行这词，似乎与“破釜沉舟”近义。只是，破釜沉舟有时候有用，而砸锅卖铁在任何时候都不理智，直接卖锅不好吗？此时月亮就像一口美丽的锅，若砸了，就会比焚琴煮鹤还伤风情，卖多少钱都不值。
要知道人类是有能力砸这口锅的，从地球核武库里拿出一半，用马斯克的星舰打过去，月亮一定粉身碎骨，会散落地球上成为水晶之夜。如果地球就一个国家，有一个强有力的领导人，他要这么干就能干成。
与砸锅卖铁很像的一句话是“砸锅炼铁”，我父母就亲自干过，他们把好好的锅炼成黑疙瘩，然后去吃大食堂。大食堂没了，想回家做饭却没锅。但我不能因此笑话父母，我小时候也把家里的硬币交给老师，说是马路上捡的。能捡到钱并且交给国家，是那时好学生的标志。
在那个砸锅卖铁的时代，各种傻事层出不穷，比如拆城墙，毁庙宇，废除高考，让农民教育知识分子等等……现在就没有吗？不是有院士诋毁中医，要“废医验药”——这本质上就是砸锅卖铁。几千年来，一代代精英尝百草制灵药，采用的就是今天的统计学，统计学是一门严谨的科学。就是中医师这些古代科学家，打造出了中医这口辉煌的锅，这不是几个跳梁小丑说砸就能砸的。钥匙那些很有力量的人，那些踏石留印抓铁有痕的人砸中医的锅，是能砸掉的。
人为什么干傻事？因为有人号召，有社会的鼓励。我们唯一的历史教训，就是从不吸取历史教训。翻阅宋史，宋先是联金灭辽，后联蒙灭金，这种联强灭弱的国策，让崖山之战变得不可避免。那时的宋人读不到《三国演义》，但能读《三国志》啊。
月亮照过古人，现在又照着我。把酒倒进碗里，我发现李白说的不对。不是对影成三人，是四人。
锅可能是家庭中最重要的物件，如果谁砸了别人家的锅，那是灭门之战了。如果谁砸了自己的锅，那是他不打算活了。我们的领导人走进老百姓家，第一件事就是揭锅盖。打江山干革命，改革开放，科学发展观，就是为了保护好老百姓家里的锅，和锅里那些食物。可以说，锅在，人在。人在，国在。砸锅，任何时候都是不祥之事。
饭菜陆续上桌，有的是锅直接盛的，这种菜肴往往最香，因为没有周转的损失。我万事皆简约，唯厨房里的厨具买的都是高档精品。所谓生活，就是吃饭。所谓活好自己，就是把饭吃好。厨房有烟火，人生才红火。当饭在锅里人在床上时，钱一点都不重要了。当饭在城市高空，酒在月亮之下，食客在一个平行面时，就没有砸锅卖铁的理由。
赏月吟诗，对酒当歌。酒肉穿肠过，道理心中留。
鸟瞰脚下的世界，那些密密麻麻的人流犹如蚁群，向四面八方扩散和汇聚……我也将是其中一员。也有蚂蚁般的宿命，我在有力地走自己的路，也会无力地行进在错误的方向，头上不会总有月光，也会有乌云笼罩，里面布满冰雹。我可能护不住那些精美的锅而不被砸。但是，活着不仅为一顿饭，也为那冲天一喊。
里尔克说：哪有什么胜利可言，挺住就是一切。
今天的月亮像一口锅……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妻同罗帐，几家流浪在街头……
是为记。
（作者简介：臧平立，西安市新城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北京同仁堂特聘中医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