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边身份存疑的枭雄(连载3)
文/郝蔚民
三
1921年夏季,鹿石头来到渭北的大荔县,抢了一家大地主搞了一杆长枪。他用作豆腐的纱包裹住,披了一个烂褂子,头戴烂草帽,从大荔往回走。到达华县罗敷石头峪时,听人说峪里驻有国民党的部队。他想枪是带不成了。天黑人静之时,他将枪塞进华县一农家门口摞的棉花杆中,然后回到白昶河家中。在家住了几个月听说石头峪的部队开拔了。他就决定去到华县取枪。
一天他到自己的叔父家,买了一双麻鞋(用麻作的草鞋状的鞋结实耐穿)。和叔父开玩笑说,你的麻鞋结实吗?叔父说,保你穿个三五个月没问题!而察黑(地方话,是黄昏的帷幕刚落下天似黑非黑之时)还有人清楚地看到鹿石头躺在炕上抽大烟过烟瘾。可到第二天拂晓,鹿石头就提上磨穿鞋底的麻鞋去找他叔了。说是,你说你的麻鞋能穿三五个月,我一天都没穿出去就磨烂成了这样子了!
其实埋头在黄土地里刨食的叔父确是不知,他的侄儿鹿石头已是武艺超群名声在外“大土匪”。他傍晚的确还是在家躺在炕上抽烟,过足烟瘾之后,解开了长期绑在腿上的铁瓦板和沙袋子,穿上了新买的麻鞋扎上了缠子,带上了防身利器向东北方向而去,他健步如飞,跨河越岭如履平地,子夜即到华县罗敷石头峪,取出来藏在棉花杆中的长枪,拂晓之时又回到了家中。提上那一晚上磨烂底子的麻鞋去找叔父“算”后账,是想将自诩麻鞋打得好穿不烂的叔父调笑一番而已。他笑着对叔父说昨晚到华州去办了一点“事”。他叔死活都不敢相信,从华阳到华州关二、三百里路,自己的侄子一个晚上四百里路能打一个来回,但看到磨成圈圈子没有鞋底的麻鞋,不由得他不相信自己的侄子是一个长着飞毛腿健步如飞的大侠。
鹿石头为“匪”,却有一副侠骨柔肠。
旧中国的官差如狼似虎,强征暴敛,灾荒之年民不聊生、哀鸿遍野,生活不下去的人就上山为匪,呼啸山中杀人越货。那时在云蒙山中,秦岭深处有好几杆子土匪,经常到洛河两岸打家劫舍,残害百姓,但他们都不敢到鹿村去取不义之财。就是因为这里出了一个名声在外的大豪杰。鹿村在外作生意之人,月黑风高之夜路遇口称“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过路来,留下买路钱”李逵式的人物,只要报上自己是洛河边鹿村人,土匪也会乖乖放行。
有一个保丁,自恃枪法好,不信这个“邪”,就吆呼了几个伙伴,借着征夫派款的名义,准备到鹿村去发一笔财。到村后,村里管事的人自然不敢怠慢,好酒好肉伺候得酒足饭饱,但他们还是不依不饶要到农户去收款。
来到一农户家中,掌柜的不在家,屋里人尚有几分姿色又无钱缴款,就心生淫荡之心动手动脚起来。村里头面人物无奈之际就使个眼色,让人偷偷叫来了鹿石头。鹿石头到来使这些保丁心里先胆怯了三分。鹿石头说,你有百步穿杨之功我也想见识见识。咱兄弟就比试一下,你如赢了请便,这家所缺粮款由我鹿石头一概承担。我如赢了,你将所收的粮款如数退回,吃下的酒肉也要吐出来。事到这份上,这个保丁已是骑虎难下,借着几分酒气壮胆,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鹿石头说,用枪打死死东西(固定目标)没啥意思,就用枪打空中飞翔的鸟儿,保丁连续三枪不中。鹿石头飞枪穿葫芦一枪打下两只小鸟。村民欢呼叫好。几个保丁像霜煞了的焉茄子,吓得跪在地下求饶。鹿石头说,咱是“吃挂面不调盐,有‘言’在先。”把你们收的银钱退回来,把吃下的酒肉吐出来。但银钱好退,吃在肚子之中的酒肉难吐。鹿石头说,那我就帮兄弟一把。村民一哄而上将这几个保丁拉到满地猪屎的猪圈之中的猪槽边,这几个保丁咋样都吐不出来。鹿石头说兄弟帮你一把几个拳脚下去,保丁们杀猪般地嚎叫,说是再也不敢了,鹿才放他们离去。自此后这些人再也不敢到鹿村去催粮要款祸害百姓了。
如果说鹿石头对欺男霸女之事敢仗义执言,替天行道,该出手时就出手的话,那么他对穷苦之人却有一副柔肠。鹿石头为“匪”,劫财有别,盗亦有“道”。他不仅恪守为“匪”“兔子不吃窝边草”规矩,还对对乡邻尽保护之责,刀锋直指为富不仁的土豪劣绅。因此,那些地主老财听到鹿的大名就吓得打尿颤,虽对其恨得咬牙切齿,欲除之而后快,但其鱼肉乡里的行为倒是收敛不少。鹿石头在村里时常接济揭不开锅的穷苦百姓,富人怕他,穷人倒对他有几分敬意,不少的小伙子投奔在他的门下,练功习武,鹿俨然是一个义字当先的“侠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