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
肖河风云
第十七章 黄来章夜走清风山
老黄决定要回清风山,找工委汇报工作,请求指示。
冬季的树林里,树叶早已经落光了,晚上也没有露水。老黄沿着林间的空隙一路向西,大概走了约有五六里路的光景,又折身向北行进。凭着感觉,看样子已经走出了肖家河的地界,来到了一处外乡人废弃的山庄。
借着朦胧的夜色看去,废弃的院子里长满的蒿草在冬季已经干枯,几棵硕大的槐树,静静地矗立在荒无人烟的院边,黑黑的树身,就像几个鬼怪似的,披头散发的东扭西歪,站在漆黑的夜幕里,给人一种荒凉阴森的感觉。如果没有强大的心理准备,一个人肯定是不敢在此路过或逗留的。
越是恐怖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因为这里非常僻背,远离住户人家,老黄决定在这处窑洞里稍息片刻,养养体力,待天稍微亮一点,再顺着山梁赶路。
其实,向北回工委的路有三条,最近的一条是从肖家河直接向北。但走那条路要经过黑鸦沟,那里恰巧就是土匪崔胡子的地盘,是不能走的。第二条是向东的路也比较近,但却是要从肖家河乡公所的眼皮子底下经过,同样不安全。所以,只能选走最西边要多走近二十里的这条路。这一带是两县交界之地,且山多林密人烟稀少,假如发生意外,钻进密林藏身山谷梢林,相对比较安全。而且,他也不是第一次走这条路了。
老黄在黑洞洞的窑洞里的土台子上,眯了一会就被冻醒了。看着满院子的干柴枯枝,虽然这里是荒沟野屲没有人烟,可他同样不敢生火取暖,生怕火光暴露自己。
因为这里没有鸡叫,他也不知道到啥时候了。但看启明星大概估摸着,可能是凌晨的五更左右了。
四周仍然黑乎乎的一片,对面黑黢黢的山林里,已经有不知是啥名的鸟儿,开始叽叽喳喳地鸣叫。他靠在窑洞的墙根上,伸手从衣袋里摸出一撮旱烟沫和烟锅,装好烟沫打着火镰吸了一会,站起身来爬上山梁又上了路。
这时的东方天际,已经出现了淡淡地鱼肚白。
当老黄翻过了一道山梁,爬上梁顶时,东边的一轮红日,已经跃出山巅,把围在它周围的几块云朵,涂染地就像刚从铁匠炉子里夹出的铁块一样通红通红。根据老话“早看东南,晚看西北”的说法,这样的天气景象,可能预示着今天或是明天就会变天的。
红光四射的朝霞,把四周照耀地一片通亮。老黄抬眼一看,山梁对面的阳山坡上,稀稀落落地住着几户人家,就是刘家窑了。早起的人家的烟筒里,冒出袅袅的炊烟,由于受晨风的吹拂,又横飘在各个沟岔里,形成了一层薄薄地云雾。
赶了一夜的山路,他早已饥肠辘辘,困顿难耐。本来,在这个村子里,有他早前就结识的一个孤寡老人,所以,他打算去向他讨一点吃的垫垫肚子。可就在他刚要准备抬腿下坡的时候,忽地听到村子里的一条狗不住声地狂叫起来。
凭着狗叫循声望去,他惊出了一身冷汗。遂赶紧蹲下了身子,把身体掩藏在灌木丛里。通过林间的缝隙睁大了眼睛,注视着村里的动静。
他清晰地看见,有五六个背着抢的团丁出现在村头上,因此惹的这条狗穷追狂咬。一个团丁抡起枪托进行驱赶,吓的这条狗只得跑到远处,回头望着他们虚张声势地干叫着。这时,有一个人指挥其中的两个人,在村子的两头站岗把守,他自己带着几个人,进到村子里,敲门入户,好像是在搜查什么。
大约两个时辰后,这些人来到了村头上,后面跟着一个老者,他们给老者交代了些什么,随后就顺着村西的来路走了。
老黄看着这些人消失在村西的山后面,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坐在了地上。他十分庆幸没有早一步去到村里,才躲过这一场惊险的遭遇。否则的话,如今是个啥结局,他不敢往下想。
由此看来,古原地下工委的活动,确实已经引起了小庄镇保安团的注意,他们现在是加强了在附近的巡查管控。刚才看到的情形,肯定是保安团或者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或者是例行巡查,天不亮就出发来到这里,搜查党的地下工作人员。照此情形,白天在这里行路,肯定是不行了,那就只好等到天黑下来再走了。
可是,自己的肚子的问题该咋解决呢?白天明火执仗地进村里找吃的,人多眼杂,那是万万不行的。那就只好把成荣给他带在路上救急的两个干粮拿出来支应差事了。看来,今个白天是要在这片梢林里白白地度过了。
要命的是,上午过后不久,天就阴沉起来,到了中午,竟刮起了北风。到后来,风越刮越大,整个山岭上的树林,被大风吹的鬼哭狼嚎呜呜叫。躲在林子里的老黄冻的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把自己随身背的铺盖卷打开,把那床破烂的棉被披在身上,以抵御北风的侵袭。
就这样,好不容易挨到了傍晚,天刚一发麻,他就急匆匆地收起铺盖卷,背在身上继续向着古原的方向上路了。
拖着饥饿和疲惫的身躯,大路他不敢走,只能钻梢林,走小路。终于在天还没有亮之前,平安地到达古原县地下工委的所在地——位于清风山东麓的小村子碾子弯。
走到碾子弯村头顶的山梁上后,是不能贸然下到村里去的。他利用夜幕的掩护,先钻进路边一片灌木丛里,静静地观察他身后的来路和四周的情形,看有没有被人发现,或者是被人跟踪。
这个时候,周围的山谷和树林一片寂静。就是他身下大约一公里、处在半山腰的碾子湾村,也都淹没在黑漆漆的山色之中,没有一点鸡鸣狗叫的气息。当确信一切都安全之后,老黄立刻爬起身朝着村里的下坡路,迈着轻轻的脚步走去。
居住在村头的羊倌老李,是他的接头人,也是工委的交通员。他受雇于财东家放羊,也有好些年头了。
凡来工委汇报和请示工作的人,进村后必须首先得和老李接上头,然后,再由老李设法与工委取得联系,安排见面的时间和地点,这是工委定下的规则和要求。
老黄进入村头,闻着扑鼻的羊膻味,又打量了一下前后左右,判断没有异常,才翻过院墙 来到老李睡的窑门前,轻轻地敲了三下门,里面随即传出老李的问话:“谁呀?三更半夜的!”
老黄轻声答道:“过路的,口渴,讨碗水喝。”
羊倌老李一听暗语,就知道是自己人,立刻下炕打开了窑门,老黄随即一闪身进到了窑里。
因为夜太黑,加之老黄在野地里冻了一天两夜,脸上的颜色和夜色一样乌黑乌黑,羊倌老李端着个油灯,一时半会认不出来来人到底是谁。遂就疑惑地继续发问:“你是哪里的人啊?大晚上地走啥夜路呢?我大门都关的好好的,咋能揣摸进我这个羊圈里来呢?”
老黄见他认不出了自己,只好自报家门地说:“老李;认不出我了吗?我是老黄黄来章啊!”
老李一听来人是黄来章,立刻就来了精神。他一边放下了油灯,一边说:“我的个天!你这是从哪来的啊?黑天半夜地像个冻死鬼一样,快上炕暖暖身子。你看冻的黑不溜秋像个冰坨似的,我看了半天,都认不得你了。”
老黄一边上炕一边说:“我是从肖家河来的。他妈的!本来夜来(昨天)黑了就能到,结果走到刘家窑时,差点和狗日的保安团撞了面。没办法,就只有窝在梢林子里,连冻带饿,差点把这一百斤丢在那个山沟里了。天黑后绕七里弯八里紧走慢走,才赶到这里。你先别说暖和不暖和的事,你这里有啥吃的吗?赶紧弄点,好让我把肚子填饱再说。”
老李说,“黑天半夜地这里能有啥吃的呢?就剩一点炒面了,还是我准备明个早上吃的。这个太干了,你能吃得下去吗?”
老黄说:“咳!都这时候了,还说啥吃得下吃不下的呢?只要它是个吃的,赶紧找出来, 好让我垫个饥。”
老李悉悉索索地转过身去,在炕窝子的架板上,拽出一个黑乎乎的小口袋,又找出一个老黑碗,解开袋子把装在里面炒熟的炒面粉倒在碗里,递给了老黄。老黄接过碗后,被香喷喷的炒面味撩拨得直咽口水,伸出乌黑的手,就直接抓着面粉送到了嘴里。
看到老黄饿的狼吞虎咽的样子,老李叮嘱说:“慢慢吃,小心呛着了。等我给你烧点水,拌着吃。”随后又下炕去,在火盆里生着火,用他的熬茶罐一边给老黄烧水一边又问:“你黑天半夜地来这里,找我有啥紧急的事情呢?”
老黄说:“我想找工委汇报一下工作,再领受以后的工作有啥新的安排。”
老李说:“你来的不巧得很。很长时间了,我也没有见到他,更没有听到有啥安排的。这样吧,你既然来了,若没有急事能等得住,就在这里住上几天,帮我放一放羊,我好出去帮你打听一下,看他最近去哪里了。若能联系得到,再说你去见他的事,你看咋样?但有一点,你要注意:天不亮就把羊赶到山里,天黑后再吆回来(赶回来),这样不会引起人的注意,我出去很快会回来的。”
老黄心里清楚,工委负责人不在这里,这个一定是实情,可老李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这就是从事地下工作的一条纪律。不是他要知道的事情,他绝对不能过问。其实,还有一条,他也清楚,那就是,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回来和工委联系了,谁知道他黄来章这时候是个啥情况,这就是地下工作的残酷性。为了安全起见,老李这样做,是为了防备意外地情况发生。
话说白了,假如说他老黄叛变了,那么老李就可以挡住下一步可能发生的危险而保护工委的绝对安全。这就是一个地下工作者的职守,也是每一个地下工作者所应遵守的原则。
不要看老黄是古原工委的委员,在如今看来,那肯定是个领导了。可在当时,在羊倌这里,他必须得听从一个交通员的安排。
听老李已经安排了,老黄只有听从这样的安排,静候下一步的通知。
(未完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