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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8月4，是11军32师接替14军40师老山作战40周年。在这个特别的纪念之年，本文作者罗际明授权《和平树下》发表这篇尘封40年的文章，供老战友们阅读。
编者也曾经是32师的一名新闻工作者，后调在军司令部工作。在作战期间参加了"14工程"″17工程″。在31师者阴山拔点作战时负责战地影像拍摄。7月中旬，由军接替14军指挥老山、者阴山地区自卫还击作战时遂行到落水洞。在这几个月里，我到过32师坚守防御的老山方向(包括662.6高地、那拉口子)、41师坚守防御的八里河东山方向和91团防御的1175.4方向(八十年代上甘岭)等大部分阵地，拍摄记录过前线指战员不畏牺牲、浴血奋战、无私奉献的战地生活。也熟悉和了解唱响神州的《我爱老山兰》创作者邹股长。为此，特将《我爱老山兰》插入本文作为主题歌曲，使这篇文章更加丰富。
——编者
1984年4月28日，14军40师收复老山后，越军不甘心失败，调集精兵强将，妄图夺回老山。军委总部分析了当面敌情以后，认为越军发动大反扑的征兆已趋明朗，指示昆明军区将担负军区战略预备队的11军32师调上去。32师闻令而动，于7月12日开始紧急出征，8月4日接管了40师防守的72个阵地。直至12月9日，将阵地一寸不少地移交给接防的兄弟部队，胜利撤离老山。
32师指战员经历了136天血与火的洗礼，抗住了越军37000发炮弹的轰击，粉碎了敌人17次班排至师团级规模的进攻和300多次袭扰，全师共毙伤敌人1558名，俘敌1名，我方牺牲73人、受伤348人，以人员伤亡1:3的战绩，完胜越军。 对于32师这段战史，尽管总部、军区和军都给予了肯定和好评，但我觉得，该师的表现和战绩被低估了，应该客观公正、实事求是地对待。
一、32师老山作战数月，番号一直没暴露，创造了秘密作战的奇迹。 7月10日凌晨，军区电令32师要在23日前进至马关县集结，准备打击可能突入之敌和接替40师执行老山防御作战。师长刘玉尊带领一班人员正在中越边境进行战场勘察，接到参战预先号令后，连夜赶了两千多公里路回到临沧师部，与刚刚从军教导队放下学习任务赶回的政委李正贤一起，立即对部队进行“平转战”（平时转为战时）的动员，组织部队进行各种战斗准备。第一梯队96团于12日零时踏上征程，16日抵达马关县。各部队都是在24小时内就开拔，边开进，边动员教育，边补充物资，边收拢探亲和出差人员。为了隐蔽我军企图，行进途中全师电台一律关机，只使用内部有线通信。至23日，分散驻守的各部队全部安全到达战区。7月30日，部队利用夜暗掩护秘密向老山开进，所有人员保持肃静，不打手电筒，不开车灯，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老山地区72个阵地，直到得胜而归。
作战期间，该师始终把防奸保密作为关系战斗成败的一件大事来抓，保密规定具体细致，保密教育不留死角，保密责任层层落实。该师接防后，越军渭川战场司令部把搞清对手是哪一支部队，作为对官兵的一项奖项，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获奖。直到32师撤离之时，越军仍以14军40师番号称呼当面对手。32师参战官兵一万多人，在老山坚守4个半月，防钱长达10多公里，前沿阵地与敌人阵地犬牙交错，进行大小战斗数百次，保密工作没有出过一点问题，这在我军历史上是十分罕见的。
二、32师顽强抗击越军和自然灾害"两个敌人"，牢牢守住了阵地。 32师进入阵地后正逢雨季，特别是8月下旬连降3天暴雨，致使山洪暴发，防御阵地大量工事被毁，装备损失很大。同时敌人乘机不断炮击袭扰。面对险情，全师部队顽强抗击“两个敌人”、有效地保存了战斗力，打击了敌人。暴雨第一天，师团领导就到第一线察看灾情，然后及时研究并且采取措施，号召全师官兵“左眼观察灾情，右眼盯住敌情，干战齐心协力，战胜两个敌人！”。师组织4个工作组，由师领导分别带队，到第一线查看灾情，看望官兵，现场解决问题。师指挥部抽出干部组成背运队，连夜为前沿连队背运波玟钢预制件，与战士们一起抢修工事和坑道。 96团受损最严重，829个猫耳洞冲垮了321个，进水239个；68个掩蔽部冲垮了7个，进水3个；16000米交通壕、蟹壕冲垮了622米，全部进水。全团官兵的衣被几乎都打湿了，很多人生病。团领导分头下到基层，组织官兵利用早晚夜暗和雾天，多点分散抢修恢复工事。团指挥部干部把自己的衣服、鞋子捐献出来，及时送到前沿阵地。 领导带了头，群众有劲头。坚守那拉最前沿阵地的4连，猫耳洞半数被暴雨冲塌，几乎所有的猫耳洞和掩蔽部都进了水。有的洞水深漫膝盖，全连同志的衣被都湿透了，连裤腰带也没有一根干的。敌人乘机进行更加猛烈的炮击。连队在抗住炮击的同时，争分夺秒抢修工事，把阵地筑成打不垮、轰不烂的坚强堡垒。94团5连在掩蔽部全部塌方的情况下，官兵们冒雨站在水中坚守岗位，抢修工事，87号阵地一个班的战士两天没有吃饭，仍然顽强地战斗在阵地上。
三、32师在防御作战初期一个半月里，师团主官严重缺位，仍然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8月中旬至10月上旬，32师因干部住学和转业，主官缺位很多，师缺政委，所属4个团全部缺团长。按照我军战时干部工作规定，指挥员岗位必须随缺随补。但不知上级是何考虑，32师缺师团主官的状况持续了1个半月之久，这给全师的战时工作增大了难度，带来了潜在的危险。 面对异常困难，32师党委启动了干部代理方案，充分调动师团两级在职领导干部的积极性和聪明才智，做到指挥不间断，工作有人做，任务能完成。96团担负全师主要方向的防御任务，防区的那拉和662.6高地都是我必守、敌必攻的战略要地，关系到整个老山战区的安危和战局的胜负，为全国全军甚至全球所瞩目。身为96团的主官，政委李国智深知自己责任重大，一丝一毫不敢懈怠，在团长缺位期间，"既当爹又当妈"，一人肩挑军事指挥和政治工作两副重担，每天不是在团指挥所坐镇，就是深入到阵地指导工作，哪里有问题就出现在哪里去解决，哪里有战斗就靠近哪里去指挥。他紧密团结领导班子成员，充分发挥团党委的核心领导作用，鼓励各级干部认真履行职责，带领全团官兵粉碎了敌人的炮击和地面袭扰，牢牢守住了阵地。
四、32师与越军长期对峙，在被动中寻求主动，积小胜为大胜。 我军收复老山后，越军对老山进行了3次大反扑，即6月中旬的"试探性进攻战役"、7月中旬的"重新攻占1509反击战"(MB-84战役)和11月中旬的"围靠"战役。32师接防老山后，正逢越军发起第三次大反扑的准备阶段。＂围靠”，是上世纪50年代越军在我国军事顾问的帮助下创造的一种战术形式，我军称为“堑壕延伸贴近战法”。越军在“7.12”惨败后没有马上发动大反扑，就是因为掘壕辟路工程巨大，费时费力，而堑壕没有延伸到我方阵地跟前，就没法实施突袭。
从8月开始，越军派出工兵部队，利用夜暗和大雾天气，从清水向那拉、松毛岭方向的我军阵地前沿，挖壕掘洞，逐段延伸，步步逼近。同时，以小股特工部队袭扰我军，并对我方阵地进行炮击，企图保持对我军的压力，掩护他们的掘壕行动。老山战场便形成了大仗没有、小仗不断的相对平静的对峙局面。 这样的战场态势对32师是个大考验。很多官兵本来以为会痛痛快快地打一仗、快打快撤的，没想到只是小打小闹，很不过瘾，还天天蹲猫耳洞，防炮击、防偷袭、防雷伤，吃苦受累不说，还弄得神经高度紧张。部分官兵产生了厌战盼撤的情绪。到战地来采访的几名记者认为，32师目前的处境十分艰难。他们说，打进攻，夺一两个山头，战果一下子就出来了，英雄功臣也出得多，而打防御，长期耗在阵地上，吃苦受累无数，还出不了多少战果。如果伤亡一大堆，回去更不好交代。 32师党委因势利导，在部队中反复宣传上级制定的作战指导方针，让“英勇顽强、独立作战、长期坚守、寸土不丢、大量歼敌”这5句话在官兵头脑中深深扎根。部队还广泛开展建设“模范阵地”活动和“神枪手”“神炮班”杀敌竞赛活动，最大限度避免非战斗减员，寻找战机积极打击敌人，积小胜为大胜。宣传部门的同志创作了《我爱老山兰》等歌曲来激励官兵们的斗志。在3个月的时间里，全师涌现了大批能打、能藏、能生活、能机动的模范阵地和杀敌功臣，取得了很大战果。师侦察连在敌人的眼皮底下设伏，在友邻单位的配合和师团炮群的掩护下，对正在向我方掘伸堑壕的敌工兵分队进行阵前出击，20多分钟结束战斗，歼敌40余名，捕获敌少尉排长一名，我无一伤亡。
这个战例被列入我军教材。 网络上有文章说，老山作战中我军有过3次挫败，其中一次是因敌情不明，上级指示32师不要主动打击敌人，而敌人却发动了大规模进攻，导致32师遭到重创。这完全是不顾事实的胡说八道。32师受上级"不主动打"方针的影响，虽然在作战行动上一度有些被动，局部上造成了一些损失，但总体上是发挥了主观能动性、贯彻了积极防御作战思想的，获得的战果是显耀的。敌我3:1的伤亡比，足以说明了这一点。
五、32师挫败越军"围靠战"，打的是大仗而不是小仗，是大胜而不是小胜。 越军制定的"围靠"战役计划，在我当面部署了2个师，还有配属的特工部队和保障部队，共3—4万人。进攻日期是11月20日。战役由越军二军区前指司令黄丹将军指挥，由渭川战场（我军称河江战区）司令部直接组织实施。二军区司令武立将军气急败坏地发誓：“一个团打光了，一个师上！一个师打光了，一个军上！一定要把失地夺回来！” 正是由于32师侦察连捕获了一名敌排长，越军渭川战场司令部担心进攻企图暴露，于是决定提前2天发起进攻。18日凌晨，越军用大炮、导弹和高射机枪向32师一线阵地全面轰击，主要方向的那拉和松毛岭一片火海。师指挥所所在的曼棍洞周边也落下了100多发炮弹。 师指下令，前沿官兵除了担负警戒任务的坚守哨位，其余人员全部进入掩蔽部和猫耳洞，师、团炮群保持沉默。 从早晨到下午，敌人的火力攻击一波又一波。至下午6时，共发射炮弹3000余发，我方44个目标被击中，部分堑壕和猫耳洞被炸毁。我前沿官兵虽然进入了地下，还是亡1人、伤29人。 第二天上午，越军对我前沿阵地继续炮击，有迹象表明步兵部队会向我进攻。下午2时，前指向各部下令：对敌炮击 憋了很久的炮兵部队立即开炮，一发发炮弹愤怒地呼叫看，准确地砸向敌人阵地，有效地压制和摧毁了敌人一批重点目标。越军占看这次战役火炮比我军多，再次对我炮击。我军以牙还牙，与之对打。
连续两天的炮击后，20日凌晨，越军向那拉、松毛岭方向发起进攻，同时从侧冀攻击老山主峰方向的94团阵地。 当一股敌人摸上我96团2营的警戒阵地时，被我哨兵发现，即刻报告了上级，各前沿阵地的官兵迅速各就各位，进入战斗。 敌人分3路发疯般向我6个阵地扑来。我防御分队依托阵地，顽强地与敌人展开短兵相接的争夺战。很快，前沿阵地形成了敌我犬牙交错的状态，不利于炮火支援。师前指首长下令炮兵对敌人的后续部队猛轰，将敌人阻断在离我阵地100米以外，大量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前面的敌人没有了后援，往前又拱不上去，不得不掉头逃窜，败退途中又被我远程火力打倒一批。 通过3小时激战，我军打退了敌人的第一次进攻。
21日凌晨2时，越军不顾阴雨绵绵，气温骤降，组织了第二次反扑。他们使用包括萨格尔反坦克导弹在内的各种火炮，向我军进行全方位、大规模炮击，曼棍洞外面和纵深炮兵阵地落了8000多发炮弹。 我军官兵步炮密切配合，英勇顽强进行还击。全师所有的前沿阵地都发生了战斗。那拉口子的几个阵地，双方反复争夺，几经易手。这场战斗从当天早晨一直持续到次日晚上，粉碎了敌人5个波次的反扑。越军损失惨重，老实了几天，除不间断地对我各阵地进行炮击和小规模偷袭外，没有大的动作。 为了稳定我军防御态势，师下令94团，对距老山主峰1000米远的越军968高地进行出击。28日凌晨6点40分，32师向越军各个前沿阵地、指挥所猛烈炮击，给敌人造成我军要全线出击的错觉，然后，94团4连及其配属作战的官兵在师、团强大炮火的掩护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乘势扑向越军968高地，仅用70分钟，连续攻克5个山头，全歼守敌49名，缴获一批武器弹药和物资。当天越军一个营企图偷袭我那拉阵地，正好被我佯动、蒙蔽敌人的炮弹击中，敌人以为被我军发现才挨打，仓皇逃走。
战后，越军总结11月中下旬的作战，认为“这次战役可以视为渭川战场最为惨烈的一次战役”。越军高层指挥官不得不认怂：“第三个浪头碰在了石头上！” 当时由于我军情报工作的局限，我们对越军第三次大反扑的名称、计划和行动没能全面准确的掌握，从上到下都认为越军这次反扑是营连规模的，32师只是打了一个小胜仗。多年后，笔者从越南有关资料和老兵回忆录中证实，越军这次反扑行动的名称叫"围靠战役"，出动的部队是356师153团和313师14团，876团和149团分别担任2个进攻团的预备队和运输任务，另外还加强了特工部队和渭川战场2个炮兵群。从军官到士兵全部换成了硬壳帽，使用了不少新式武器，有美式M-79、M-60重机枪和国防部调来加强的M-72化学武器弹。 当然，32师只是挫败了越军"围靠战役"的前期进攻，南京军区1军1师换防后，经过多次战斗，挫败了越军多次反扑，并适时出击，前推阵地，连连获胜，粉碎了敌人夺占老山的企图。 从1984年10月20日准备，到11月18日发动，至1985年3月10日结束，越军拼死一搏的这次大反扑，在32师和1师接力奋战、重拳出击之下，遭到了彻底的失败。 此次战役后，越南国防部解除了黄丹将军对渭川战场的指挥权，也撤销了主攻师356师师长裴清廉大校的职务。越军放弃了大规模进攻，转入防御。
( 作者罗际明，历任32师宣传科长，11军宣传处长，师政治部主任、军分区政委，西藏军区政治部副主任，大校军衔。
在老山作战期间担任11军前指政治部领导小组成员，在老山战区指挥员手下工作，对作战全局比较了解，战后著有《1984高地》《中国反击》《十年惊梦》《燃烧的界碑》等书和战争研究文章多篇。)
编辑:艾宗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