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熊攀   汉川

        

    入伏前的一天下午，我到小碗菜餐馆就餐。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在外就餐的，尤其在有包席的餐厅、就餐人较多的饭馆、小吃店。主要原因是这些餐厅，或是小吃店，饭菜味道虽可口可乐，但你对其所使用的食材、调味品、食用油等，不像自己在家里做饭那样都有非常清晰的了解，尤其在当今食品安全成为一个重要社会问题的情形下。只有在确有不便时，我才会偶尔去吃上那么几回。

    走进餐馆，放眼一望，容量好几十人的餐馆里座无虚席。我端盘打了饭菜、付了款，在靠近收银台一旁的桌子前坐下。我边吃边看馆里就餐的人们。他们中有年老夫妇，有穿着黄旧衣衫的农民工，有年轻的一家三口，也有父女或母子俩，也有像我一样独自一人，边吃着饭边看着手机……我想，这些人，大多可能因天气热、或是工作忙、或是图方便而前来就餐的，再则，这里面的饭菜味道的确不错，价格也较实惠。

    小碗菜餐馆里开的是流水席，大多数就餐的人吃完饭，大约需要一刻钟，因为人们都很忙碌的，吃罢放下碗筷，拿张纸巾一抹嘴后即离开；就餐时间稍长一点的人，他们自带小瓶的二锅头或稻花香，品酌慢咽的，但这个过程也就半小时左右，且这样的人为数不多。人们就完餐离开后，菜馆里服务员会及时清理碗筷收拾桌子，以便方便下一拨人就餐。这时，一个眉清目秀穿着菜馆服务员服装的少年映入我的眼睑。他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清理碗里残羹剩汁、收拾碗筷、抹桌子，熟练老道，像干了很长时间的“老服务员”。他不停地忙碌，收拾完一桌又一桌，同时，他眼睛四处张望，观察着馆内吃饭的顾客，似乎只要有哪桌的客人将要吃完，就是他过去收拾之时。

    和我同桌了两名顾客吃完饭离去，男孩立刻走了过来开始他的工作。我仔细打量他：高个、脸稚嫩而清瘦，嘴角边洋溢着自信的微笑，一双眼闪动着聪慧的光芒，一双手动作娴熟地工作着。

    “小伙子，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怎样就干上这个了？”我好奇地问。

    男孩看了我一眼说，“前不久中考刚发榜，我被华师一附中录取。就想利用暑假这段时间，体验体验生活。”

    “中考被华师一附中录取，很不错啊！”我由衷地称赞他，随后又问：“那……你是家里条件不是很好，才想打工挣点学费的？”

    “不，我们家条件还行，我爸妈都是中学老师。我出来打临工，就是想试试这些事我是否能做？可不可以做好。”他说完，端起碗筷随即离开。

    我望着他的背影，一种喜爱之情油然而生：男孩学习成绩出类拔萃，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上没有骄气，没有优越感，甘于吃苦，实属难能可贵。

    再到次来这家小碗菜餐馆时，已是差不多一个月后的事。那天，餐馆就餐的人也非常的多，那青春年少的男孩依然穿上白色的工作服、头戴顶白色工作帽，在里面忙活着。

    等他来到我所在的临桌收拾碗筷时，我笑着说：“你好，小伙子！你在这菜馆一直做到现在吗？”

    “伯伯好！我中途去了趟武汉，回来后就一直在这里做事。今天是我在这做工的最后一天了。”他回答说。

    “啊，也是。都进入处暑了，你也该去华师一附中念高中了，是吗？”

    “是的。”他回答后，随即端着盘子离开。

    我边吃边观察馆内，不经意中，目光总落到那位将要去华师附一中念高中的男孩身上。而他不停在在馆里穿梭，随时准备收拾客人吃过的剩菜剩饭，收拾碗筷抹桌子、端盘子。

    我在菜馆吃完饭，起身寻觅男孩的身影，却没见着。我又仔细地将馆内扫视一遍，还是没有看见男孩的身影。我正打算去收银台向服务员打听他，却一眼瞧见男孩小心翼翼地推着一辆轮椅车向餐馆外走去。轮椅车内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他身后跟着一位老态龙钟双腿一走一瘸的老年男子。

    我转身向菜馆门口走去。进入大门门槛外侧有道斜坡，只见男孩用力抱起轮椅和轮椅上的老太太，小心地走过斜坡，然后将轮椅放到菜馆外平坦的水泥地上。一瘸一拐地老年男子走到轮椅旁，看着男孩连声道谢。男孩和他客套几句，转身向菜馆里走。

    “等一等小伙子。”我叫住他说，“你真是好样的。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华小伟。谢谢您，再见。”他挥了挥手，步履稳健地走进菜馆。

    “华小伟！这孩子心中有光，心中有光啊。”那位年老男子推着那辆轮椅，嘴里喃喃地说道。

    我深以为老者说的是，这位少年心中有光，而且是像早晨八九钟的太阳的那光。我不禁又望向那青春年少的男孩，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加拿大女作家艾丽丝.门罗在她的散文《那年秋天》里一段话：“如果你还是一个孩子，每一年，你都会变成一个不同的人。这种变化通常发生在秋天，当你丢掉暑假的困惑和懒散回到学校，升了一级的时候。” 忽然，我又觉得这话用在这男孩身上不甚妥贴：华小伟还是一个孩子，每一年他都会变成一个不同的人。这种变化可能通常发生在秋天，但在他身上却看不到他暑假期间哪怕那么一点的困惑和懒散，骄气傲气以及优越感，正相反，人们看到的是他身上朴实善良、任劳任怨、聪慧机灵的优秀品质。

    走出菜馆，我边走边思忖：这个秋天，华小伟将到他华师一附中的学校就读，他不仅是升了一级，而且是升了一个较高层次。他心中有阳光，脚下必有力量。这份光，这股力量，使他在青春的赛道上奋力奔跑，克难奋进，步履稳健，跑出他别样精彩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