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母漫漫寻医路

         王伉宗

        岳母慈眉善目、和蔼可亲，通情达理又善解人意，性格更是坚韧刚强。虽仅有小学文化，却聪慧过人，为人处世周全圆满，年轻时是众人皆知的靓妹。她一生含辛茹苦，养育了二男三女，个个聪明伶俐、英俊潇洒。

        怎奈八字不佳，按当地迷信的说法，生了个病痛八字。70 年代中期，正值而立之年的她便被病魔缠身。不知怎的，人突然浑身无力，全身浮肿得如同胖罗汉一般。可怜的岳母睡不能卧床，行不能站立，从此一蹶不振，大半生都在疾病中煎熬。

       为查明病根，家人们四处寻医问药，但当时缺医少药，医术也有限。当地医院和远近的中药郎中看了无数，经过把脉问诊，皆言从脉象上看并无大碍，可就是始终找不出真正的病因。中药熬了好几箩筐，吃下去既无副作用，也不见明显效果。

        记得 1991 年夏天，湖南省医院组织专家到老家长寿街送医下乡义诊，岳母得知消息，欣喜万分，觉得自己有救了。随即由岳父搀扶着，步履蹒跚地走到送医下乡点长寿采育场场部，请现场专家会诊。专家们诊断为积液性心衰，但因仪器不全，要最终确诊还需到省级医院做详细检查。当时家庭负担沉重，一家八口仅靠岳父做搬运苦力维持生计，经济拮据。再加上交通不便，路况不佳，想去省城求医，简直是奢望。

       被病魔折磨近 20 年的岳母，病情街知巷闻，大家都认为她患了不治之症。那时，只要下街头方向有铳响（注：这是当地有人逝世时报丧的一种习俗），人们便以为是岳母去世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岳母眼见同龄的同学、街坊邻居个个活得潇洒自在，唱歌跳舞，外出旅游。而自己正当壮年却只能与病床为伴，以药为食。她心有不甘，无比向往健康自由的快乐生活。她常对我们说，要是病能好，能自由自在地生活，去首都北京看看，爬爬祖国的长城，这辈子也算没白来世上走一遭。而我们总是安慰她：会的，会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看到岳母的状况，做子女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由于经济条件所限，又觉得不是急症要命的病，就一直这么拖着。

       直到 1993 年，在一个星光暗淡的夜晚，从岳母的眼神中能看到她对未来充满渴望，她坚定地告诉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去湘雅医院把病查清楚。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为自己的健康做最后一搏。”其实，这也是我们做子女的心愿。见岳母如此坚决，我们当即答应带她去长沙看病。虽说答应了，可当时岳母病情严重，去长沙路途遥远，当时的车况路况都不好，不像现在车好路好，真怕途中有个三长两短。由于其他子女都在外地读书或工作，我们作为家中五姊妹的老大，护送岳母求医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我们夫妇肩上。

        为了岳母的身体，我夫妇甚至冒着风险，请算命先生给她测了八字，确定没事后，我们立马联系了一辆送货去长沙的双排座便车。在一个黄道吉日的凌晨一点，带着 11 岁的小女儿，与岳父岳母一同踏上了前往省城的求医之路。岳母疾病缠身数十载，早已失去胃觉，吃什么都没有酸甜苦辣的感觉。一路艰辛的颠簸到上午11点总算到了湘雅二医院，而岳母的身子骨则快散架了。下车后我们赶紧端碗面条给她充饥，她其实没有一点胃口，但她活下去的坚强信念一直支撑着自己，硬是将面条不经咀嚼，艰难地一口一口地咕噜吞下。她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座右铭是：粒米度三关。正是这种坚定的信念和刚毅的性格，让她的生命得以延续，坚持着走过自己的人生之路。

        当天，在长沙工作的三女儿闻讯提前赶到门诊大厅挂号，可惜当天的专家号已告罄。或许是老天爷的眷顾，幸运总是垂青那些心存善良之人。正在发愁之际，恰有一位病人家属要办理专家号的退号手续，三女儿当即买下。而后，岳母拖着疲惫的身躯，在我们的搀扶下，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缓慢上行，我家女儿则肩扛一把椅子跟在后面，上三四个台阶，便放下椅子让岳母坐下歇息片刻。由于岳母浮肿严重，整个人毫无精神，过往行人见此情形纷纷驻足观看询问，其回头率近乎 100%。就这样，短短 60 米到门诊室的距离，竟缓慢走了 10 多分钟。

        来到诊室门口静坐片刻，正当轮到岳母的号时，负责看病的专家因事临时离席。也许真的是幸运降临，坐在离席专家对面、并非负责岳母诊治的另一位 40 多岁的专家，见岳母这般状态产生了兴趣，直接招呼进去询问。该专家一看便问：“是不是以前得过甲亢？”请最熟悉情况的家人谈谈。听专家这么一说，我们心中一亮，真乃遇到神医了。岳母 20 年前确实患过甲亢，岳父将岳母的病情及治疗用药经过详细向这位专家陈述了一遍。专家即时得出诊断结论：你这是因服用过量的甲亢药引起的甲低，如果早些时候来，不用一周便可痊愈出院。听到这一结论，我们高兴得都差点跳起来了。

        原来，岳母在得甲亢后，因属急性子，以为多吃些剂量的药，甲亢就会降得快些，所以在医嘱用药的剂量上加倍服用，后来复查发现甲亢指标是降下来了，而忽视带来了后面的病情。事后，我们从湘雅医院其他渠道才知道，给岳母诊治的神医专家是刚从国外进修回来的赵水平教授。对于这位神医教授，我们始终铭记于心。

        在湘雅医院的日子里，岳母的治疗极为简单，没有复杂的手术，也没有接连不断的点滴，住院一个多月，每天只需服用几粒小小的药丸。就这几粒药丸，犹如带着魔力一般，让她逐渐恢复了活力。随着病情逐渐好转，岳母的脸上也绽放出久违的笑容，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欣喜和欣慰。久病的困扰终于结束，她对未来更加充满了希望和期待。

       病情的痊愈，岳母的胃觉也慢慢得以恢复。出院那天，我们带着岳母在一土菜馆就餐时，特意点了个红烧猪脚。岳母一见这菜，便胃口大开，那道红烧猪脚仿佛触动了岳母多年未曾碰触的味蕾。她大口大口地享受着每一口的滋味，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欣喜和欣慰。边吃边说：“这是我十多年来尝到的最鲜美的猪脚”，她边吃边感叹。我们见状都高兴得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整个长寿镇闻讯岳母治愈回家后，都纷纷奔走相告，认为患病几十年能治愈确实是个奇迹。病愈后的这些年，以前比她年纪轻的，比她身体好的都先她而去，而岳母则健康地又生活了数十年。岳母那种坚定的信念和那与疾病作斗争的刚毅性格，一直影响着我们。病愈后的第二年，我们代表子女带着岳父岳母踏上了进京逛首都、登长城的旅游之行，终于圆了岳母赴京旅游之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