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   

                                   肖河风云                    

                    第十六章  诚相交一身许革命

好不容易上完课，下午放学后，成荣看时间尚早，就草草地做了一点下午饭。吃过饭，批改完学生的作业后，趁现在这个空挡，他半躺在炕上，想休息一会。因为，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就没有合过一眼。

他实在是太困了。头刚挨在枕头上，便沉沉地睡去了。

正当他鼾声如雷地酣睡时，村里不知谁家养的一只猫，啥时候从门槛下的猫道眼里爬进来，抓住了试图蚕食他的口粮的一只老鼠。老鼠拼了命的惨叫声，惊醒了正在沉睡的成荣，他坐起身来朝门口一望，“我的个老天！刚睡的时候天还没有黑，而现在四周一片漆黑，这睡了多长的时间啊！”成荣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定了定神，他摸索着从炕头上揣到了洋火（火柴），擦着后点上了煤油灯，窑洞里顿时有了一点微弱的亮光。那只逮到老鼠的猫看到亮光，嘴里叼着捕获的猎物，“唰”地一下从猫道眼里逃出去了。

借着微弱的灯光，成荣看到怀表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夜里十一点钟，这就是说，他已经睡了整整五个多小时了。

都这时候了，自卫队今天晚上估计不会再来缉查了。想到这里，他迅速下炕，拿上给老黄准备好的吃的，就去老黄藏身的窑洞里。

这次成荣的到来，老黄不敢再像上次一样的冒失了。当他听到有人进到窑洞里，在搬堵洞口的东西时，只是警惕地躲到一边，静听对方的动静。

直到成荣问道：“老黄在吗？我是成荣，来给你送点吃的！”他才答应了一声。

成荣听到答应后，踩着台阶就爬进了高窑。老黄看到成荣一手端着煤油灯，一手给他拿着吃的，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迭不住声地说：“你看这，黑天半夜把你整的，又是给我送吃送喝的，又要替我担惊受怕，这叫我咋谢承你呢？”

成荣赶紧截住他的话说：“诶！说的这是啥话，快别这样说啥谢承不谢承的。谁没有个难处呢？遇到了，能帮得上，就帮一点，帮不上了就没有办法。冒昧地问一句，你到底因了啥事情，自卫队的人鸡叫半夜地满世界找你呢？”

老黄见成荣问这个问题，就一边吃东西，一边若有所思地缓缓说道：“你想知道我的事情吗？我说出来恐怕把你吓着了！”

“看你说的这是啥话！有啥大事会吓着我呢？”

“那好，我就说给你。我就是保安团和自卫队正在追铺的共产党，你怕不怕？”老黄慢慢地说。

尽管成荣的心里早有所揣测，但当听到老黄说，他就是昨天晚上自卫队搜捕的共产党时，他的心里不由自主“咯噔”地一下，着实吃惊不小。他定了定神，望着老黄镇定而又信赖的眼神，吁了一口气，说“看你说的，这有啥可怕的，共产党也是人啊！这不，你就已经坐在我的跟前了嘛！”

老黄徐徐说道：“其实，怕，也是很正常的。但我们不是像国民党说的那样，青面獠牙和洪水猛兽。我们这些人可怕，是我们所干的要推翻他们的这个事情让他们感到可怕。另外，从我们这个方面来说，毕竟我们干的这个事情，是要冒很大的危险，甚至是要掉脑袋的危险。因为，我们共产党要推翻他们这个腐朽反动的统治。所以，我们随时都有可能被政府抓住或者杀掉，这就是让人感到可怕的地方。你要是确实感到害怕，或者害怕我在这里会连累到你，你可以随时去向保安团报告，或者带他们来抓我，我绝不会怪罪你的。”

听老黄把话说的这么决绝，成荣立刻正色说道：“好我的老兄，你这样说话，就是拿我成荣不当朋友。我是怎样的一个人，你可能还不了解。如果我成荣是一个就像你说的那样一个胆小怕事，背信弃义的人，昨天晚上他们来搜查的时候，你早就被他们抓走了，还会有今日吗？我还能背过学生给你来送饭和你说这些话吗？”

老黄看见成荣有些激动，呵呵一笑说：“不是我不信任你，也不是我不拿你当朋友看。我给你说的全是真心话。其实，自从我俩第一次交往，我就认定你这个人的人品不会有错，是一个值得交往，值得信赖的实诚人。所以，昨天晚上情急之下，我才会前来找你。刚才说的话，其实也是一句大实话，希望你不要误解。”

成荣看夜已经很深了，思㤔到，今晚不会有事的，加之这里实在是太冷，长时间呆在这里，怕老黄的身体承受不了。于是他提议：“自卫队昨天晚上来已经搜查过了，今天晚上都这时候了，他们估计是不会再来了。干脆现在就下去，去我住的地方，暖和暖和，明天天亮前，你再回到这里躲一下，你看这样好吗？”

老黄手撑在下巴上，沉思了片刻，说：“这样也好，我们两个人可以边休息，边聊没有说完的话题。不过，万一那些人又来搜查，该咋办呢？”

成荣听老黄仍然心有疑虑，遂给他说：“我估计他们不会来了。假如万一他们要来，你就只好钻我的炕洞了。我那个炕洞里面的柴灰入冬前，我已经掏空了，里面是很大的。届时，你可在那个里面暂避一时，你看行吗？”

老黄说：“你说行就行，我这是客随主便，就听你的安排，只要不烧着我就行。”

两个人说完话，摸黑下了高窑，磕磕绊绊地出了窑门，来到成荣住的窑洞里。

由于老黄两天都没有洗脸，成荣倒上洗脸水，他把身上的土掸了一下，简单地抹了两把脸后，两个人就上炕躺下来，继续着没有说完的话题。

经过老黄详细地介绍，成荣才了解到了老黄的真正身份，还有共产党在本地区所从事的事业。

原来，早在四五年前，老黄就已经加入了共产党，随后，在组织的安排下，以帮人做零活，打短工的方式为掩护，在四处活动。近年来，上级又指派他专门负责肖家河至黑石峪一带的地下工作，他才来到这里。一方面了解熟悉本地的风土人情，掌握国民党基层政权，尤其是民团武装的基本情况，一方面深入到最底层的劳苦民众中去，了解他们的生活现状，了解他们对改变自身贫穷状况的现状和愿望，给他们灌输革命和要求翻身解放的思想。同时，把这些收集到的情报反馈给上级工委。

与此同时，为了扩大地下党的外围组织，争取早日建立肖河黑石峪地区地下党活动的网点渠道，积极开展各种形式的地下活动。上级要求他，在确保安全和万无一失的前提下，稳妥广泛地接触各个阶层倾向于革命的进步人士，使他们都能够投身到革命运动中来，成为同情革命，参与革命，献身革命的堡垒户和坚定分子。

前段时间，老黄去黑石峪时，一个他经常接触并落脚的关系户，在一天晚上无意之中的一句话，使他产生了警觉。

那个关系户说：他有一个侄子在自卫队当兵，昨天侄子回家对他的父亲说：这两天他们有任务，据说这里出现了共产党的踪影。根据掌握的情报得知，在黑石峪和肖家河一带有个常年给人打工的人，可能就是共党嫌疑。小庄镇保安团要派人协助他们搜查抓捕，近段时间可能就回不了家。今晚，就要在黑石峪和肖家河开始搜查了。所以，凡是有外地人和可以怀疑的人，可能都在搜捕盘查的范围之内。

他在听到这句话后，感觉事态的严重。那天，在天黑下来他就迅速离开了黑石峪，连夜去有可能被牵连的几个关系户那里，做好了防备的通知安排，最后才赶过来到成荣这里寻求藏身的。

老黄说：“这就是我的真实身份，也是我在这一带正在做的事情。今天晚上，我就毫无保留地全部都亮给了你。为啥要毫无保留地合盘说给你，其中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你这个人诚实可靠，值得信赖，这一点是最重要的。当然，按照我们党的组织原则和地下工作的纪律，有关党内的事情和工作计划安排，这是一个机密，是不能随便外泄的。但你不同，通过和你近段时间的交往，我已经把你当做我们自己的人来看。所以，我和你之间，就没有再可以掩藏的秘密了。”

老黄一席推心置腹的交底话，使成荣很受感动。

他当即表示：“你们所做的事情，虽然我不是全懂，你们的主张，我也不是很了解，但你能把这么重要的我所不知道的事情告诉我，说明你我已经以心相交，以诚相待，相互之间已经没有拿对方当外人了。那么，我也就给你说个心里话，那就是，以后，只要用得着，我这里随时都是你的栖身之地。

只是我现在已经是三青团员，又在给国民政府干事的身份，可能无法直接从事你们所做的工作，但只要你信得过，只要情形许可，我可以随时给你提供方便，并且会绝对保证你的安全，这一点，你尽可放心。”

成荣的表态，在老黄来看，是他意料之中的。这是因为，说是表明态度，其实是早就已经在做的事，只是开头没有挑明而已。就拿这次他趁夜到肖家河小学躲避搜查的事来说，假如这个人不可靠，假如没有成荣提供庇护和全力帮助，他是无论如何难以躲过去的。

现在对于老黄来说，肖家河小学，就是古原地下工委在肖家河和黑石峪地区的桥头堡和联络站，而肖家河小学的校长成荣，就是他下一步要发展，并确定的最佳的和靠得住的联络人与关系户。

现在，对于发展成荣为肖家河地区的一名合格的地下工作者，老黄已经心中有数了。他对成荣说：“只要你愿意为革命工作提供方便，愿意为我们的工作承担风险，这就已经是在为革命工作了，什么身份并不重要。至于理解和懂得我们党的主张与革命的目的，这个不难，随着你我之间的日后接触以及相互配合，一切疑问都会逐步化解。”

就这样，两个人直到天快放亮了，还在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

老黄在成荣细致周密的掩护下，在学校里一连住了三天。三天里，白天他在高窑里躲藏，待晚上夜深人静没有危险时，他就到成荣的住处，一边休息，一边和他谈论着有关革命工作的意义和对当前社会问题的分析与一些看法，还有他去陕北学习训练的所见所闻。成荣就在学生和李老师的眼皮底下，对老黄的生活起居，照顾得周到而隐秘，竟使大家没有觉察出有任何的异常，更没有出现任何纰漏。

第三天的晚上，当成荣把老黄接到住处，让他吃了晚饭后，时间已经快到凌晨两点钟了。

这时，老黄说：“看来，这几天自卫队的搜查好像告一段落了。那么，趁他们歇缓的这个空挡，我决定今天晚上就走。我走后，你可以好好的休息调整一下。因为，以后肯定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你的帮助或者参与，这是其一。其二，我长时间地呆在这里，难免会露出风声，让人看出一些蛛丝马迹。这样的话，你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革命情谊会毁于一旦，而且还会对古原县的革命工作造成严重的后果。所以，我还是尽快离开这里为好。”

这么黑的夜，这么冷的天气里，老黄出去能到哪里去呢？成荣准备想问一问，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他清楚，这是他不能乱问的事。既就是他问了，出于保密的原则，加之他还不是一个真式的革命队伍内部的人，老黄肯定不会告诉他的。

成荣张了张嘴，又想劝他再住几天，但老黄挥了挥手拦住了他。于是，他只好说：“那就这样吧！把这几个干粮装上，我去门外先看一下，没有什么问题，你再走吧。”

老黄说：“也行，你先出去看一下，然后我悄悄地出门，顺着院墙根溜到河滩里，只要钻进树林后，就安全了。另外，大致给你说一下，下次大约一个多星期后，我和你接头，不要在学校里来了，在你家里你看行吗？”

“行啊！，那样最好，免得引起人的注意。周六放学后，我即刻就回家去等你。”成荣说完，去大门外探看了一会，觉得没有异常情况，随后折身进屋就和老黄一块出了大门，目送着老黄慢慢地隐身在河滩里茂密的树林里。

看着老黄已经安全地隐身在那篇树林里，成荣终于长吁了一口气，放心地折身进了大门后又把门轻轻地关上，随后进到窑里，也没有脱衣服就和身躺在了炕上慢慢睡着了。

（未完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