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碴粥
庞晖
前几天生病了,啥也不想吃, 突然很想吃大碴粥了,记忆中的黄灿灿,黏糊糊,一顿能吃两大碗的大碴粥。
我是吃大碴粥长大的,对大碴粥情有独钟,时间长不吃就会想,尽管如今吃不出当年的味道,但我还是喜欢在喝大碴粥的哧溜哧溜声中寻找岁月的痕迹,那些难忘的回忆……
我和大碴粥的情缘从出生时便开始了,听奶奶说,妈妈生我的时候家里没有挂钟,不知道是几点,就知道是烧苞米碴粥二遍锅的时候,小时候谁问起我的生辰八字,回答就是:生日是五月二十,时辰是烧苞米碴粥二遍锅的时候。
长大以后,根据我自己的推断,五月天最长,一般六七点才能吃晚饭,烧苞米碴粥二遍锅应该在三点到四点之间,于是我的生辰被确定在五月二十日申时,或许是时辰有偏差吧,算过几次卦,但算的都不准。
从我记事起,煮大碴粥就是最平常不过事,一般都是妈妈午休的时候回来把大碴子淘好,放到锅里,再放上合适的水和碱,再把苞米脐子用笊篱捞干净,盖上锅盖,告诉我日头影到窗户根时烧头遍开,日头影到当院心时烧二遍开,并且要把锅里的粥底上下搅动一遍,以防糊锅串烟。我每天都是按妈妈的吩咐去做,等爸爸妈妈下班回来弄点咸菜就可以开饭了,一家人围在木桌旁,有滋有味地吃着大碴粥,一洋铁盆大碴粥一会儿就见底了。吃剩下的粥要用凉水过一遍,再用凉水泡上,第二天早晨放锅里热一下,那就叫苞米碴子水饭了。
冬天还好,夏天,特别是伏天,热过的水饭也会有一些馊味,但那也得吃呀,那年月能吃饱饭已经很不错了,怎么能舍得扔掉呢。
天天吃大碴粥,最盼的是大碴粥里放点红芸豆,那样的大碴粥吃起来格外的香,一颗颗红芸豆配上黄灿灿的大碴粥,简直就是最好的美味,没有之一了。但大碴粥里放红芸豆可不是随便放的,障子边种的芸豆要留着过年时蒸豆包用,多余的要留着卖钱,大碴粥里放红芸豆要有人过生日时才能放半碗,用妈妈的话讲,过生日吃芸豆长心眼,我过生日的时候也吃芸豆了,但至今最缺的恰恰是心眼,所以这种说法我始终持怀疑态度。但由此我记住了家里所有人的生日,因为有人过生日,大碴粥里就能放红芸豆了。
有一次由于贪玩,忘了烧苞米碴粥二遍锅,等爸爸妈妈下班回来吃饭的时候一看,一锅粥都煮“假生”了,为此我挨了一顿揍,从那以后再也不敢怠慢,每天都按时烧火,直到我上高中住校,烧火的活才落到三妹的头上。
虽说离开家,但大碴粥还是照吃不误,在学校吃伙食饭,每天晚上依旧是大碴粥,晚饭时到食堂打回半斤饭票的大碴粥,大碴粥很稀,只舍得吃上一半,另一半留着下晚自习时吃,就为了粥凉了以后变得粘稠。学校的大碴粥比家里的稀,有时还会有虫子漂在上面,我眼神不好使,也不知道那时候多吃多少高蛋白。
这大碴粥一吃又是好几年,心里总是盘算着,啥时候能不天天吃大碴粥就好了。直到工作了,才开始不用每天吃大碴粥了。
或许是大碴粥已经深入心里的缘故吧,怎么吃也没吃够。以至于有好多人笑话我说话都一股大碴子味……
吃大碴粥的时候越来越少,对大碴粥的思念却越来越深,每次去早市看见卖大碴粥的都要买回来一碗,买的粥很粘稠,放的红芸豆也多,但怎么也吃不出当年的味道……
今天冒雨去早市,又买回一大碗大碴粥,看着这碗大碴粥,却怎么也咽不下,煮粥的人,烧火的人,吃粥的人都哪去了?
隐约中,我又看到那个小山村,那几间茅草房,房顶升起的缕缕炊烟,木门缝里挤出来的大碴粥的香味,爸爸妈妈还有我们……

作者庞晖,笔名那年花开。
双城区政协委员,
哈尔滨市双城区大翟门酒厂厂长。
中华诗词协会会员,黑龙江省诗词协会会员,哈尔滨市作家协会会员,双城文学社社员。
